“我定将长安焚尽,让你们都替他陪葬!”韦练不为所动,她向前走了几步,动了动棺材盖板,发现并未上钉,便一把掀开。哐啷一声,伴随着沉重木板被挪开,一张俊朗却也可怖的脸浮现在眼前。那男人已经没了呼吸,脸上有道长且深的疤痕。他双目未闭,在咽气之前仍旧不甘地瞪视着天空。☆、黄粱镜03古庙里诡异地安静。韦练自西向东、绕着尸体转了个圈,接着伸手入棺先去验看死者呼吸,继而按压若干穴位、拉下眼皮查看乌青,掰开手指查看指缝。在做这一切时,她身后的佛像一直悄然无声低头看着她,而韦练泰然自若。直到她伸手要去扒开死者所穿的绯红圆领袍时,佛像后那嘶哑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不准动!”韦练眉毛挑了挑。“不动我怎么验尸。”说完她就两下解开圆领袍的领口、赫然三道鲜红抓痕在他胸膛上出现,那抓痕显然来自某个女子。她低头闻了闻,旋即眯起眼,用指甲沾了些血迹放进证物袋中。菊花香气。韦练目光继续往下,又发现许多抓痕和其他暧昧痕迹。起初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意识到这是什么痕迹之后,耳根有些微微发红。从前验尸多验的是仇杀,这回倒好,仇杀加情杀,还是新鲜的情杀。御史台的活儿也是越干越有了。她硬着头皮继续验下去,再没有发觉其他异样,也没发现身上缺了什么部件。如此看来,应当位于额角那道锐器击打的伤疤便是致命伤。伤口流的血浸透了男子半边衣裳,让原本漂亮的脸分外狰狞。她拍拍手起身。或许是低头太久加上太早醒来,面前一阵昏花。恍惚间眼前闪过一个影子,虽然只有刹那,却让她从头到脚窜过一阵凉意,原本的困倦也被驱赶得无影无踪。那是个顶着狐狸脸的妖物,穿着寻常男子的衣裳站在佛像后,眼里带着要将她敲骨吸髓的仇恨。那眼神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是原本应当已经沉入水中喂鱼的“白大人”。噼啪。远处天上忽然响起一声近似惊雷的声音。她抬头从庙门外看去,恰能瞧见升平坊外升起一朵红云,像是炼丹炉里火药炸开才会出现的异状。“祥瑞!红云,是祥瑞!”升平坊内的住户们一个个地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热闹,而韦练想起李猊的吩咐,看看天色,居然已经过了接近一个时辰,想必这就是他所说的计策。如此想着,她最后瞧了那尸体一眼,就越过门槛向清河公主府邸奔去。而在佛像背后缓缓走出一个白衫身影,他拖着沉重身体,双手按在尸体眼睛上,将男子瞪着的双眼彻底盖住,接着,黑暗再次顺着棺盖笼罩了那具尸身。火药在坊内一个接一个地炸开,守着坊门的卫兵们眼睁睁看着红云逐渐逼近升平坊,却手足无措。韦练顺着指印在巷道里飞奔,直到火药最终在清河公主府的后院引燃,彻底将原本就混乱的场景变成一锅粥。原本守在门外的卫兵们听见宅院里侍女们的求救声,思前想后还是打开门预备灭火。而韦练在逐渐暗下去的天色掩蔽之下攀上房檐,顺着屋顶矫健地飞奔。亏得此处住的都是富贵人家,房顶修得飞檐深远、又宽又平,用的瓦也都是上好青瓦,不会让她踩空滑落。韦练感叹着长安就是大气,手已经攀爬上最后一道檐墙。檐墙外恰有一队卫兵走过,盔甲咔哒咔哒碰撞声仿佛就在她耳边。她后背贴着墙安静等待,直到悄无声息后,才一个翻身跳进墙内。面前黑影里却站了个人。她刚要拔刀,那黑影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飞奔近前,摘下覆面的布兜。“是我。”李猊的眼睛在她身上逡巡。“怎么来迟?方才可遇到麻烦。”韦练摆手。她知道自从大受圣人信赖的鱼中尉失踪后,御史台就被迁怒。再加上折柳村之后同袍折损大半,甚至没有多余人手可以在此时此刻被派去搜查方才那寺庙。换句话说——除了她与康六尚可掉得动,如今的李猊,已经是个半只脚踏进大狱的戴罪之身。李猊见她不说也就不再问,转头指了个方向,两人便贴着墙,往火光相反处走去。“听闻后院是县主常居之地。你先进去,我在门外等。若有情况,立即离开,勿要迁延,晓得了?”他在黑暗中开口,韦练穿过月洞门走进花园,扑面而来的菊花香让她浑身一震,回头时,李猊从外侧将月洞门虚掩上,最后朝她投去肯定的眼神。而韦练的手攥紧又放开,也朝他点了点头,就往花园更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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