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村的午后热得像蒸笼,连知了都懒得叫唤。屁嘟骂累了,后背的衣裳已经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像裹了层浆糊。她家淋浴间建在屋后的芭蕉园边上,四周围着一人高的竹篱笆。暖村并无高耸的建筑,所以好多人家都把淋浴间建在室外。用篱笆或者水泥墙围一圈,挂一两株乌巢蕨或鹿角蕨添些绿意,再接个水管,热季的任何时间,都能拿来冲凉。她一边搓洗一边盘算着晚上去市场买条烤鱼给皮拉吨补补——那小子最近跟着哑女学算数,脑子用得勤,得补补。突然近处芭蕉叶抖动,屁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竖起耳朵。起初她以为是自家养的那几只老母鸡在芭蕉树下刨食——那些扁毛畜生总爱在热天里躲在阴凉处,时不时扑腾两下,下完蛋就咯咯叫得全村都能听见。可咔嚓声隐蔽,不像老鸡的肆无忌惮。屁嘟哼哼依旧,却顶着一头洗发水沫子,透过篱笆的缝隙往外瞄。芭蕉叶还在轻微晃动,但看不到人影。她心里咯噔一下,不是鸡,就只有皮拉吨来偷自己老子。三下五除二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掉,随手扯下挂在篱笆上的浴巾往身上一裹。抄起靠在墙边的木棍,蹑手蹑脚地靠近声源处。听到窸窸窣窣停了,似乎在掏自己裤兜里的东西。当机立断,屁嘟猛地拉开篱笆门冲了出去,捏紧水管,对准来人就是一顿猛冲。“看老娘不打死你这只水牛!”诶,不对!不是皮拉吨。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和疑惑。下一秒,屁嘟的怒火更旺了。她抡起木棍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哎嘿呀!哎徒烈!哎罢!老娘一把年纪了你也来偷看!混蛋!”木棍在空中呼呼作响,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落在男人身上。男人抱头鼠窜,嘴里连连求饶:“别打别打!我不是故意的!我走错地方了!”“放你娘的狗屁!”屁嘟追着他打,浴巾都快散开了也顾不上,“偷看老娘洗澡还敢狡辩!”就在这当口,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像炮弹一样从屋里弹射了出来。皮拉吨光着膀子,胸部随着肚皮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手里还抓着半根啃了一半的烤玉米。“妈!咋回事?”他边跑边喊,玉米粒从嘴角喷出来。“抓住这个不要脸的!”屁嘟气喘吁吁地命令道。皮拉吨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像只小牛犊似的把男人撞倒在地。两人在泥地里滚作一团,扬起一片尘土。等尘埃落定,皮拉吨已经压在男人身上,把他百分百控制住了。“阿赞舅舅?”皮拉吨突然惊讶地叫道,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屁嘟提着木棍走过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认识这个鬼?”“是拉祖的舅舅嘛!”皮拉吨解释道,但还是没放开对方,“村里水灯节时他还给我们小孩发过香蕉饼。”屁嘟用木棍戳了戳地上的男人:“你鬼鬼祟祟躲在我浴室外干嘛?”阿赞瘫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他的衣服被水淋得透湿,紧贴在精壮的身体上,显得更加凄惨。听到质问,他眼神闪烁了几下,最后颓然地垂下头。“我”他声音沙哑。屁嘟冷笑一声:“偷财还是劫色?”“我……偷财。”阿赞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怕死了!把我送去警察局吧!反正我也好几天没吃饭了,这么多年辛苦攒下的钱都赔给了拉祖家。送我去警察局吧!”皮拉吨和屁嘟两母子面面相觑,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手足无措。就在他俩停歇的当儿,阿赞抓住屁嘟的手:“就借给我1000泰铢吧,就算我借的可以吗?屁嘟拿不准主意,还在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皮拉吨却附和道:“妈我再也不偷你的钱了,就借给拉祖舅舅吧。”阿赞一边哭一边说:“求你借给我1000铢吧,就算你把我送去警察局,我也认了,还能管吃管喝,反正我现在也吃不起饭了。”他话倒不像假的,双眼黢黑,两颊凹陷,看起来苦相得不行。屁嘟虽然凶悍,但人心不坏。她把包里所有的零钱抓出来,一股脑塞给阿赞。还告诉他不用还了,想吃什么去小卖店里拿一些。阿赞点点头,双手举过头顶:“你就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啊!谢谢你!我全家谢谢你!”接着补充说:“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可以吗?我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是没脸面对邻居们啊,太丢人了。”屁嘟拍拍自己:“你放心吧。我,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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