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嫁给他。”女人抬起头。梁丫头看见的她脸颊上有星星点点的雀斑,编成辫子的头发干硬且粗糙,像秋天的干苞谷外层那绺须子。她闻到她的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皂荚味。“怎么,不想让我给你当娘啊?”女人笑笑。“他不是个好人,他不会对你好的。”梁丫头说。“好不好的也不指望了去谁家不是去呢?”女人低下头,用力捶打着手上的衣服,几汪水珠弹到梁丫头的脚面上。“你这脚好看。”女人喃喃地说。风把她的碎发吹起来,她把自己的小脚往洗衣盆的边上藏了藏。“你叫什么?”梁丫头忽然想知道她的名字。“我叫丁采月,”女人说,“你呢,你叫什么?”采月,名字真好听。梁丫头怔怔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那真的像一双弯弯的月亮。见梁丫头没答话,丁采月又问。“你不会没有名字,只叫梁丫头吧?”梁丫头本想说自己也叫月亮,刚要张口,却无端牵起了疼痛的神经。她只得点点头。风吹过来一阵草药味,微微的发苦。梁丫头摘下了背篓,掏出两条鱼,放进丁采月的空盆,再背回背篓,转身准备回去。“哎,小鬼,”丁采月叫住了梁丫头。“你的头发太乱了,我帮你剪剪吧!”剪子在耳边咔嚓咔嚓响起的时候,梁丫头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她看见自己的碎发飘落,有的和地上的绿草混在一起,有的飘进了溪流,被白色的水花裹挟着奔向了远方。天上没有云,一片湛蓝抚到人的心里。没有了鸣蝉的噪声,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野花的味道。脖子上骤然一松,毛巾被解下,丁采月甩手抖了抖。“剪好了。”梁丫头转头,看见了丁采月的笑眼。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茬扎着掌心,她像攥住了一把春天刚冒头的荨麻。此时在村落的另一边,丁广德已在边宅外站了一个多钟头。那个戴了镶铜眼镜的管家已经进去了许久,却像被大门吞吃入腹了,迟迟不见出来的意思。丁广德已经想好了,今儿这事儿若办不成,他就站上七八个时辰,大不了老骨头一把死在门口,也得顺一把银元回去,留着给守全和万全垫房根儿。他勉强用拐杖撑直身体,用手捏紧了袖子里的黄纸。日头逐渐升高,把他仰望边宅大门的影子压得愈发低矮。大门开了。“我们老爷请您进去。”亭台高耸,连廊曲回。走了无数个弯弯绕绕,丁广德终于跟在管家身后,看到了正厅里边老爷的影子。“听说是个大脚啊”边老爷捏着盖碗轻刮茶沫,眼皮子一耷拉。“咱家靖南是脑子慢半拍不假,可到底是我老边家的独苗让一个没缠蹄子的野丫头进我边家的门,你当我这里是骡马市不成?”“老爷您见怪,”丁广德微微欠身,“这丫头虽说脚放得大了些,但这八字实在是好得稳当。”黄纸从袖中被抽出,展开,被镶铜眼镜接过,然后铺平。“这丫头乃壬子年、壬子月、丙戌日、丁酉时的贵命。戌为火库,暗藏丁火,恰似寒夜孤灯,最是暖局,而这酉时属金,丁火透出,可不就正应了火炼真金的吉格,”丁广德道。边老爷撵着黄玉扳指的手顿了顿,眉头开始蹙起来。“丙戌日、丁酉时,这火未免也太旺了”“老爷妙就妙在此处啊”丁广德上前,冲镶铜眼镜借了支笔。“贵府大少爷是丙午年的天河水命,火势滔天,需金引水润之,”笔锋蛇行,绕过了“戌土”和“酉金”的天干,“您瞧,此女戌土为火库,可固少爷命基;酉金生水,又能调和火,简直是天造地设的火土金水连环局呀!”边老爷未答话,只一抬眼,镶铜眼镜立刻会了意:“老丁头,来给我们少爷冲喜的丫头片子可都排着队等抬轿呢,你这心可诚啊?”“老朽这心,苍天日月可鉴,不敢欺瞒边老爷半分!”丁广德颤巍巍伏下去,好似刚从黄土里刨出来的柳树根,“边老爷乃求善寻诚之人,不然,老朽又哪里配站到眼前儿来跟老爷说话?”“你最好是,”镶铜眼镜朝着门外一指,“瞧见那口枯井没?上个月,刚填进去个不长眼的。”“老朽明白。”“得嘞——”眼镜拉长一声,一个口袋落在丁广德面前。解开一看,一百多块银元紧紧摞着,在昏暗的口袋里冒出银光来。“老爷说先给你这个数,其他的,等过了门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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