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慕白浑身一颤,如梦初醒!巨大的机会与更巨大的羞耻感同时攫住了他。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那卷用半旧青布仔细包裹的行卷。包裹布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紧张的汗渍与体温。他猛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主位王大人面前,再次深深一揖,几乎将头埋到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双手将那卷承载着他身家性命和全部尊严的纸卷,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屈辱而嘶哑变形:“晚……晚生拙作……呕心沥血……恳请……恳请王大人……诸位郎官大人……不吝……不吝斧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在寂静下来的雅间里,清晰得如同丧钟!王大人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凝结。他随意地“唔”了一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侍立在他身后、一直如同影子般沉的随从,面无表情地跨前一步,动作机械而冷漠,像接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随手将那卷青布包裹的行卷接了过去。然后,在魏慕白近乎窒息的目光注视下,那随从看也没看,便将其随意地、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地,压在了王大人面前案几的一角——那里,正放着一盘吃剩一半、油腻腻的樱桃毕罗(带馅面点)!油渍瞬间便浸透了包裹的青布边缘!那卷寄托了魏慕白和整个青州魏氏卑微希望的诗文,就这样,像一块肮脏的抹布,被淹没在满桌的玉盘珍馐、金杯银盏的狼藉之中,被樱桃毕罗的甜腻油污所玷污!王大人甚至没有朝那个方向投去一丝余光,便已举起手中金杯,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转向场中微微喘息、香汗淋漓的苏小小:“苏行首此舞,真乃人间绝响,倾国倾城!当浮一大白!来,诸位,共饮此杯,为苏行首贺!”“为苏行首贺!”“贺!”众人齐声应和,纷纷举杯,炽热的目光、谄媚的笑容,瞬间如聚光灯般重新聚焦在场中那光彩照人却又疲惫不堪的舞者身上。魏慕白?那个捧着破纸卷的青衫寒士?仿佛从未存在过。他和他那卷被油污的行卷,不过是这盛宴角落里一粒微不足道、瞬间被扫入垃圾的尘埃。魏慕白僵在原地,如同被九天玄冰瞬间冻结!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惨白如金纸。巨大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羞耻,混合着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吞噬、碾碎!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推到闹市供人肆意嘲弄的戏猴,在完成了最后一场可悲的表演后,便被无情地踢开、遗忘。这满堂的衣冠楚楚,这所谓的风流雅集,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天宝盛世……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华丽、冰冷、带着甜腻腐败气息的噩梦!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那个角落的绣墩上的。耳边的喧嚣——笑声、丝竹、劝酒、对苏小小的赞美……都变得模糊、扭曲、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浑浊的琉璃。他眼神空洞地端起面前那只从未碰过的琉璃杯,杯中澄澈的“剑南烧春”,清晰地映出他自己那张苍白、失魂、写满屈辱与失败的脸!他猛地仰头,将那辛辣刺喉的液体狠狠地灌了下去!灼烧感如同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却丝毫无法温暖那颗已堕入冰窟的心!宴席何时结束,魏慕白一片混沌。他是被秦十一郎半是搀扶、半是不耐烦地拖拽着离开“揽月阁”,走出那令人窒息的缀锦楼的。深夜的平康坊,璀璨的灯火依旧,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颓败的灰翳。喧嚣渐歇,空气中弥漫的脂粉香也透出几分凉薄的腐朽气息。一阵冷风猛地灌入巷口,魏慕白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挣脱秦十一郎的手,扑向一处幽暗巷角的冰冷墙壁,剧烈地、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呕!呕——!他将今晚喝下的所有昂贵的酒、吃下的所有精致的肴馔、强吞下的所有屈辱、以及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统统呕了出来!秽物混合着酸水和胆汁,溅污了他半旧的青衫下摆和冰冷的墙面,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他吐得天旋地转,涕泪横流,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抽搐的痉挛和满口的苦涩。就在他虚弱地扶着墙壁,用袖子胡乱擦着嘴边的污秽时,巷子深处,一阵极其压抑、断断续续的孩童哭泣声,如同游丝般,顽强地钻入了他的耳中。他猛地一僵,循着那微弱如蚊蚋的声音,在黑暗中竭力望去。借着远处青楼窗户透来的、微弱而暧昧的粉红色光线,他隐约看见墙角蜷缩着两个小小的、紧紧依偎在一起的黑影。衣衫破烂褴褛,如同挂在身上的碎布条,蓬乱的头发下是两张污秽不堪、冻得发青的小脸。一个稍大点的女孩,瘦骨嶙峋的手臂紧紧抱着一个更小的男孩,用冻得发僵、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遍低低地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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