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慕白,就站在门口那一片被晨光切割出的、刺眼的光晕里。他身上的半旧青衫,此刻如同刚从泥淖里捞出的破布,皱褶深陷,沾满了黄褐色的泥点、灰黑色的尘土、深色的油污以及几处令人不愿深究的暗色污渍。头发散乱如蓬草,几缕被汗水和呕吐物粘结在一起,紧贴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额角。眼窝深陷,眼眶周围泛着不祥的青黑,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猩红血丝,空洞得如同被掏走了灵魂的窟窿。他佝偻着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只剩下被现实反复捶打、蹂躏后的一摊烂泥。初到长安时那份带着拘谨的书卷清朗,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彻底碾碎后的颓败、麻木与行尸走肉般的空洞。“慕白兄?”云十三娘的心猛地一沉,放下葛布,快步迎了上去。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职业性的平静,但眼底深处的关切却无法完全掩饰,“你……这是怎么了?”魏慕白对她的询问置若罔闻。他浑浊的目光毫无焦点地扫过云十三娘焦急的脸,又掠过阿福惊愕的表情,最后茫然地落在他常坐的那个角落的榆木桌面上。那里空空如也,连一粒昨夜可能遗落的盐豆都没有。他似乎想确认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寻找一个能支撑他这具破败躯壳的地方。他踉跄着,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几乎是拖曳着身体挪到那张桌子旁,“咚”地一声,重重跌坐在条凳上,身体因惯性猛地前倾,额头差点磕到坚硬的桌面。“酒……”一个干涩嘶哑、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一种濒死的渴求,“……最烈的……烧……烧刀子……快!”云十三娘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借酒浇愁她见得多了,但魏慕白这副模样,分明是要把自己连同那破碎的灵魂一起,溺死在最烈的毒液里。“慕白兄,空腹饮烈酒,如同剜心割肺,”她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劝慰,“先喝碗热粥暖暖肠胃?阿福,去……”“酒——!!!”魏慕白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住云十三娘,那眼神里充满了濒临疯狂的执拗、被世界遗弃的愤怒以及深入骨髓的绝望!他嘶吼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震得空酒碗在桌上嗡嗡作响:“我要酒!你聋了吗?!怕……怕我付不起你这几个臭钱?!!”他像是被自己的话刺激到,双手神经质地在身上那几个同样肮脏的口袋里疯狂摸索,掏出一把零散的、边缘磨损严重、色泽黯淡、甚至沾着污迹的开元通宝,“啪!”地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拍在油腻的桌面上!铜钱蹦跳着,发出几声短促而刺耳的哀鸣,随即滚落在桌缝和地上。云十三娘看着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知道任何劝慰此刻都是徒劳,甚至可能引燃更大的崩溃。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如同压上了千斤巨石。她转身,动作却异常沉稳,走向柜台最深处,弯腰从一个落满灰尘的角落里,捧出一个贴着褪色“三勒浆”红纸的粗陶小坛。坛身沾着陈年的酒渍和灰尘。这是西域传来的极烈之酒,性如烈火,入口如刀,通常只有那些在风沙里打滚了一辈子的老胡商,或是早已看淡生死的酒鬼才会点上一碗。她拍开坛口早已干硬的泥封,一股浓烈、霸道、混合着怪异药草辛香和某种发酵果物酸腐气味的烈性气息,如同无形的猛兽,瞬间咆哮着冲了出来,粗暴地驱散了酒馆里原本的隔夜酸馊气,却也带来一种更令人窒息的不祥预感。阿福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粟米粥和一碟淋了麻油的脆菹齑,小心翼翼地放在魏慕白面前。魏慕白对食物视若无睹,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双手颤抖着捧起阿福刚倒满那深褐色酒液的粗陶大碗。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仰起脖子,如同灌牲口般,将那碗辛辣刺鼻的三勒浆狠狠倒进喉咙!“呃——咕……咳咳!咳咳咳!!!”如同滚烫的岩浆灌入食道!灼烧感瞬间点燃了他的喉咙、气管、肺部!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猛地爆发!他痛苦地弯下腰,整个上半身痉挛般剧烈地抽搐着,伏在冰冷的桌面上,额头青筋暴起,眼泪、鼻涕、胃里的酸水混合着尚未咽下的酒液,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肆意流淌在他肮脏的衣袖和油腻的桌面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臭气息。他咳得天昏地暗,浑身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阿福吓得后退一步,脸色发白。云十三娘紧抿着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呛咳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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