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犹豫,拉着阿福,转身没入与官道背道而驰的、更深邃的荒野。身后马嵬驿的喧嚣彻底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寂静和凛冽刺骨的寒风。灰黑色的雪沫依旧无声飘落,覆盖着枯草、冻土,也覆盖着前路未知的凶险。------通往潼关的官道,此刻已彻底沦为败兵的洪流。哥舒翰那支曾象征最后希望的庞大而臃肿的车队,如今只剩下仓皇溃退的残部。华丽的元帅马车在混乱中倾覆,半身不遂的哥舒翰被亲兵死命拖拽出来,安置在一辆抢来的破旧辎重车上,面色死灰,浑浊的眼中是洞悉一切后的悲凉与麻木。潼关天险已失,帝国脊梁彻底折断,他这柄被强行拔出的钝剑,终究未能挡住安禄山的锋芒,反而加速了自身的崩毁。张五郎在剧烈的颠簸和周身撕裂般的痛楚中恢复了一丝意识。他发现自己被胡乱塞在一辆堆满破烂兵器和粮袋的辎重车里,康老火那只独臂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布满血丝的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混乱的景象。“队正!您醒了!”康老火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更深的忧虑。“血……血书……”张五郎喉咙干裂如火烧,第一个念头便是那重于性命的布条。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胸前——触手一片粘腻冰冷!衣襟被血浸透,但里面……空空如也!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血书……不见了!”他嘶哑地低吼,眼中爆发出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光芒。康老火脸色剧变:“什么?!怎么会……”他猛地想起混乱中那个爬到张五郎身边的神秘断腿伤兵,“是那个瘸子!肯定是他趁乱摸走了!”“找……必须找回来!”张五郎挣扎着想坐起,剧痛却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昏厥。那是鹰愁涧数千兄弟的冤屈!是王铁牛用命换来的控诉!若就此丢失,他们所有人的血都白流了!“队正!您别动!”康老火死死按住他,独眼扫过车外如同末日般溃逃的败兵和远处地平线上叛军隐约的旗帜,声音低沉而绝望,“找不到了……那瘸子……早不知道被踩死在哪片泥里了……俺们……俺们自身难保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张五郎淹没。他看着车外如同丧家之犬般溃逃的同袍,看着哥舒翰车上那具如同活尸般的躯体,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叛军号角和己方绝望的哭喊……血书丢失,潼关失守,前路茫茫。安西儿郎的血,终究还是白流了吗?巨大的悲愤和不甘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将他残破的躯体撑裂!就在这时,溃退的车队前方突然爆发更大的混乱和惊恐的喊叫!“叛军!叛军的游骑——!”“快跑啊——!”只见侧翼的荒野中,烟尘腾起,一队彪悍的燕军轻骑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斜刺里杀出!他们挥舞着弯刀,发出尖锐的唿哨,如同砍瓜切菜般冲入混乱溃散的唐军队列!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瞬间撕裂了天空!“保护元帅!”哥舒翰的亲兵卫队发出凄厉的呼喊,试图结阵抵抗,但在兵败如山倒的大势下,如同投入沸水的薄冰,瞬间被冲垮!张五郎所在的辎重车被汹涌的人潮撞得剧烈摇晃,车夫早已不知去向。拉车的驽马受惊,发出一声长嘶,拖着破车偏离了主路,朝着荒野中一处布满乱石和枯木的斜坡冲去!“抓紧——!”康老火目眦欲裂,独臂死死抱住张五郎,另一只手拼命抓住车帮!辎重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崎岖不平的坡地上疯狂颠簸跳跃!车上堆放的破烂兵器叮当作响,纷纷滚落!就在即将冲下陡坡的刹那,车轮猛地撞上一块巨石!“轰隆——!”一声巨响,破旧的车厢如同朽木般四分五裂!张五郎和康老火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冻土和尖锐的乱石上!剧痛让张五郎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最后的感知,是康老火那只独臂依旧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以及远处叛军游骑狰狞的狂笑和渐渐远去的杀戮喧嚣……-----燃烧的长安城,如同一座巨大的、冒着浓烟的炼狱熔炉,矗立在灰黑色的天幕下。昔日繁华的里坊,如今是断壁残垣、火光冲天的废墟。刺鼻的焦糊味、血腥味和尸体腐败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污浊冰冷的空气中,令人作呕。魏慕白抱着怀中气息愈发微弱的孩子,如同行尸走肉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这片人间地狱的边缘。他避开了火光冲天、厮杀声最烈的城中心,沿着残破的城墙根,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和冻毙的尸体间艰难穿行。脚上的软靴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下被血水浸透、冻得硬邦邦的布袜,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饥饿和寒冷早已麻木,支撑他的,只剩下一种近乎自毁的、沉沦的执念——既然无处可逃,那便与这毁灭同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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