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月见。火光跳跃在她焦急却无比清亮的眸子里。那眼神里有心疼,有担忧,有坚韧,还有一种他久违的、只属于人间的温暖烟火气——那是活着的感觉。他冰冷坚硬的眼神外壳,在那双眼睛里,似乎在一点点碎裂开缝隙。他盯着她看,看了很久。屋子里的血腥气好像真的没那么冲了,被皂角的草木清气和她身上那点干净温暖的气息压下去一些。过了半晌,他那只被她攥着的手,极其轻微、极其僵硬地蜷缩了一下,一个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指,反过来轻轻勾住了她温热的手指。桶里浑浊的水,在无人搅动时,正一点点慢慢沉淀,水面渐渐浮起一层清透。“嗯。活着。”谢徵玄的声音依旧很哑,但不再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而是带着点尘埃落定的空旷感。“我饿了。”他说。江月见立刻松开手站起来,因为蹲久了膝盖有点发麻,她扶了下桶沿才站稳:“我去给你找吃的!”她说着就要转身往屋外跑。“等等。”谢徵玄叫住她。江月见停住,回头看他。谢徵玄看着她沾了灰和湿气的裙摆,还有不小心蹭在脸上的一点血污印子。“你安慰我的话,自己也要记得。”“什么?”“人活着,要往前看。”她一默,随即笑着颔首,“我知道。”“叫溯风去传膳吧。你……陪我一会儿。”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沉地补充了一句,“……陪我一会儿。”江月见说:“好,我叫他去。”她快步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对外面低声吩咐了几句。溯风和定山一直候着,闻言便应声去传膳。江月见没立刻关门,她靠在门框上,让带着凉意的夜风吹进来一些,吹散屋子里的闷热和沉沉的血腥。她侧着脸看着外面沉寂的营区,远处还有些未熄灭的火光余烬在黑暗中跳跃闪烁。身后的水桶里传来哗啦一声水响,是谢徵玄终于支撑着水淋淋的身体慢慢从桶里站了起来。她忽然有些局促地捂住眼,说:“我还没出去呢。”谢徵玄的心绪终于被她拉回到实处,低笑一声。“无妨,你早看过了。”“胡说!”江月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蒙着面,直等他开口唤她,才试探性地放下了手掌。他立在她身后,一身鸦青色衣衫松松垮垮罩着,遮盖住了大部分伤口的痕迹,看起来少了些战场杀伐的凛冽,却多了更明显的疲惫。那身染血的、沉甸甸的铁甲堆在角落阴影里,无声无息。“吃点东西。”定山和溯风提着两个食盒进来,低声招呼。食盒掀开,里面是几个粗面窝窝头,一大碗熬得稀烂的肉粥,还冒着热气,旁边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简陋粗糙,但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厮杀的人来说,有着朴素的吸引力。“就这些粮,还是从郡守府借的。对,就柳如是的爹——柳章那儿借的。”“雁门关缺粮短食的困局,什么时候才能解啊。”“不说了,主子,初霁,你们先吃,吃完好好休息。”兄弟俩带上了门。谢徵玄沉默地坐下。江月见把肉粥推到他面前,又拿起一个窝窝头掰开,递给他一半。两人就着这昏黄的油灯,默默地开始吃。屋子里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和陶勺碰到碗边的脆响。江月见吃得慢,不时抬眼看看谢徵玄。他吃得很专心,动作有力。“匈奴是不是彻底退了?”谢徵玄点了下头,“匈奴主力这一次伤得太重,马都惊跑了七成。没马,他们就跳不高了。”“至少这个冬天,”江月见的声音稍微提了提,似乎想让语气更肯定些,“雁门关这边,能喘口气了。”“嗯。”谢徵玄放下了勺子,碗里的粥已经见底。他脸上的灰败和先前那种沉重的恍惚似乎随着这顿热饭下肚,褪去了一些,眼神有了焦点,虽然深不见底,但至少落在了当下。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收拾完残局,清点完缴获,大军休整几天。”“好,方才疯刀已经带领容羡去了。他担着监军之职,又领着虎符,这些操心的事,就让他去做吧。你好好休息几天。”谢徵玄颔首,“好。听你的。”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捏紧了那个吃了小半的窝窝头。“那……骠骑将军的案子……”她开口。他的目光迎上她的视线,一股又酸又涩的热意猛地冲上鼻梁,她瞒着那个足以让她再死一次的秘密,每每称呼她的父兄,却只能称其职位,故作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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