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丝家居服居然被他穿得皱巴巴的,袖口也被他无意识地卷起一边,露出手腕上一道淡淡的红痕,不知道是昨晚不小心蹭的,还是熬夜留下的压痕。他脚步有点飘,一看就是一夜都没怎么睡好,脸上没什么血色,下颌胡渣浮现,眼尾红着,眼眶微青。那双本该锐利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困倦与晦暗,目光扫过客厅时甚至有些涣散,仿佛眼前的一切都隔着一层雾。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顾永谦的声音,从楼梯口落下来,温和却不容置疑:“云来,上来一下。到书房来。”顾云来仰头看了一眼,没出声,眼底微光闪了下,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句。他没急着应,只是抬手揉了揉眼睛,指尖用力得让眼角泛红,才慢慢应道:“好。”他进厨房拉开冰箱门,在冷气扑面而出的那一刻才像是短暂清醒了一点,眼睫轻颤,喉结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拿什么出来,只是怔怔地站了十几秒,又关上了门。随后他去了花园,脚步虚浮,阳光落在他裸露的小臂上,那层淡薄的血色反而更衬得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他在桂树下绕了一圈,盯着那张藤椅看了许久,但他却没坐下,只默默站着,转回屋里时,他在餐边柜前停住了,盯着上面的一只青花瓷茶罐出神。那罐子他从小看到大,曾一度觉得难看,现在却忽然陌生得很,像是从别人的家里搬来的物件。他抬手指尖触了触瓷器的边沿,冰凉干燥。他没开口,也没打开,就转身走向客厅。落座沙发时他整个人陷入柔软靠背里,他仰头靠着椅背,头发还带着刚睡醒的微乱,眼神涣散,喉咙微哑地咳了一声。这时家里的阿姨端来一杯咖啡,动作小心翼翼,把杯子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轻声道:“先生说你可能累着了,这杯是刚磨的。”顾云来看都没看她,只低头,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咖啡有些热,苦味直灌喉咙。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要用这一杯炽热压下昨夜所有未眠与今天所有未说出口的东西。咖啡杯空了,顾云来低头盯着杯底出神,手指搭在杯柄上,轻轻转了一下,陶瓷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他没说话,也没动,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像是短暂失去了行动的意义,只剩下机械的呼吸与沉默的凝望。窗外风吹动树叶,影子斑驳地投在他脸上,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楼梯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顾永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二楼栏杆后,低头看着他,眉心皱着,神情中混着一丝无奈与隐隐的担忧。他终究还是开口了,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压下的克制:“云来,过来书房一下。”顾云来没立刻回应,像是没听见,过了几秒,才慢慢抬起头,朝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来了。”他嗓音低哑,说得很轻,却步伐稳得不像一个刚睡醒、状态不佳的人。顾永谦看着顾云来进了书房,拉开椅子坐下,神情倦倦的,一只手撑在桌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头到脚都透着疲惫。他开门见山地问:“和许医生……闹翻了?”顾云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顾永谦叹了口气,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长辈特有的分寸感与惜才之意:“年轻人吵架很正常,说到底是感情还不够牢。你那脾气,收一收。许天星是个不错的人,舅舅不是不讲理,但有些事,退一步不代表输……”他唠唠叨叨说了一通,语重心长地替许天星讲好话,劝顾云来别太倔、别太狠,别把路都走死了。顾云来静静听着,姿态懒散,眼神却越发安静,等顾永谦话说到一半,他忽然从放在角落的行李箱侧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属探测器。指腹一摁,探头亮起,红色光点瞬间流转。顾永谦一愣,话音戛然而止。顾云来没看他,低头盯着那台高频监听探测仪,轻轻一转,红色光点划过书房的角落、书柜边缘、天花板接缝、落地灯下的空隙……动作极其专注,像是在例行完成某种流程,却偏偏嘴里还搭着前一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他的语气淡得不像抱怨,更像某种演练得极熟的台词,“我亲眼看见他和另一个男人进了酒店……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他的声音很低,甚至带着点沙哑,一副真的受伤的样子,又像是,说给谁听的。顾永谦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刚才讲理时的姿态,脸上的表情从惊讶逐渐沉静下来,看着顾云来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他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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