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像是一口早已冷掉的血,缓慢流进喉咙,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和释然。他终于抬头,重新看向方文恒,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你要用我,我就让你用得顺手一点。”“但你别再把我当你能拿去交换感情的筹码,我没有感情可以被你用。”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的打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他的眼神直视着父亲,那种凝视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诚实。方文恒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在等水再凉一些、像是在让某些多余的情绪自动沉底,他面上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连皱眉都没有。许天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看着他,冷静地、甚至像是在赌:“你要是忍不住发火,那就说明你输了。”片刻后,方文恒终于开口,声音极轻,极冷静:“好。我知道了。”这四个字说得波澜不惊。他站起身,把ipad放在桌子上,他停了停,缓缓转头看了许天星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你现在能把这番话说给我听,”他说,“说明你已经认命了。”“认命是好事。认命的人,才会做长久的事。”说完这句,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客厅。走廊里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起又熄灭,如同生命中那些转瞬即逝的温暖,来不及抓住就已经消散在黑暗中。许天星回到房间,他没有开灯,也不敢开灯。光亮会让一切变得过于真实,而他此刻只想让自己消失在这片彻底的黑暗中。他顺着记忆摸索着走到床边,动作有些踉跄,忽然被地毯的一角绊了一下。他失去平衡,半跪倒在地板上,膝盖狠狠撞在床头柜的尖角上,,却比不上胸腔里那种撕裂般的痛苦。他没有出声,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就那样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低着头,双手撑着膝盖,如同一个在祈祷的朝圣者,又如同被这一整夜的重压生生击碎了脊柱的困兽。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响,如同垂死挣扎的呜咽。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却显得格外凄厉,仿佛在为这个破碎的夜晚哀鸣。过了许久,久到他几乎以为自己会永远保持这个姿势,他才缓缓站起身,他推开浴室的门,站在洗手池前,他终于打开了灯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也照亮了镜子中那个陌生的自己,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忽然,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从胸腔深处涌起。他抬起手,狠狠一拳砸在洗手台的大理石台面上。拳头传来钻心的疼痛,指关节已经破皮,鲜血渗出,在白色的台面上留下几滴刺眼的红。但这种痛感相比内心的撕裂,简直微不足道。"……操。"那一声咒骂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不可闻,像是被逼到喉咙口的血,被压着、被咽下去,最后还是不甘地溢了出来。然后他倒在床上,身体重重地压在柔软的床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舒适。他侧躺着,半边脸贴着凉得过分的真丝枕头,那种冰冷的触感如同死亡的吻,让他忍不住颤抖。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如同一具失了魂的躯壳。但脑海里却无法安静,顾云来今晚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录音带般反复播放,一遍遍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当然知道顾云来是在演戏,在配合这场精心设计的苦肉计,每个字都说得那么狠,狠得像在剜骨,才够"逼真",才能让方文恒相信他们真的分手了。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顾云来趴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刚哭过的鼻音,在他耳畔轻声说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说你以后只睡我一个人,说你一闻到我的味道就有反应,说你每次事后都想抱着……你不许骗我。”那时候的他,还缩在顾云来温暖的怀抱里,皮肤上还留着刚才激情的痕迹,说这些誓言时,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如同在神圣的祭坛前许下最庄重的誓言。可现在,那些缠绵悱恻的夜晚,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那些热烈得要命的拥抱和亲吻,在他脑海里如同破碎的胶片,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每一个画面都如此清晰,清晰到令人窒息。身体传来的某种渴望让他无法再继续躺下去,那是一种几乎要将他撕碎的需要,他走向浴室,开启花洒,让温热的水流冲刷过全身。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错误,水温会唤醒更多不该有的感觉。浴室里氤氲着淡淡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镜子上蒙着一层模糊的水汽,朦胧得看不清轮廓,像极了他这几天的意识状态,湿重、混乱,又带着一种不愿直视现实的晕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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