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妘对镜自照,又细细敷了粉,将眉目间未消散的媚意掩盖,着一件高领襦裙,确认一切如常之后,才出了门。午后日光融融,桃花落尽,夏日起始,带着新意的绿连成一片。容祈独坐湖边,水波漾漾,正好倒映着对面的藏书楼。“听父亲说,你欲将那些书供人览阅。”容妘坐在他身侧,望向湖中,娓娓道来。知识是流通的,有通才能动,眼界思绪才能进步。将前人的经验智慧束之高阁,今人固步自封,未免太过可惜。她会从中筛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再雇人抄录,一来一回,对于底层学子来说,也是一笔进项。容祈点头赞同,又提了许多建议,直到不远处有人走来。相比昨日的晦暗,此时江羡之面上带着三分笑,瞧着心情尚好,容祈啧啧称奇,问道:“羡之,莫不是昨夜做了好梦一场,忧愁一扫而散?”他只淡笑不语,一旁的容妘却有些面热,这厮怎么还不走,阴魂不散。嘴唇上的伤明晃晃的,分外显眼,好在容祈并没有开口询问。三人临湖观景,江羡之与兄长相谈甚欢。可他始终与容妘只隔着半步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伸手可触,目之所及,但又无半点逾距。容妘灌了几盏凉茶,才稳住心绪。恰巧这时,容祈手中的折扇一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你们二人也算有缘。”古板弃妇x暗恋成真探花郎12容妘刚含在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咳了两声掩饰心虚。等她稳住,容祈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幼时你非要送我去书院考核。”“下山途中还做了件好事,给了羡之一把伞。”“才叫他最后破例入了山门。”容妘闻言搜寻着脑中的记忆,同时明白了那初始的三分情意究竟从何而来。但是可惜,那只不过是原主随手为之的一件小事,早已忘怀。她面露一丝迷茫,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江羡之瞧着不甚在意,但眼神明显暗了一瞬,想说什么时扯到了嘴边的伤口,欲言又止。看得容妘云里雾里,不知他在想什么。男人心何尝不是海底针。正当她感慨之时,又来了个煞风景的人。江羡之率先回过神来,唤了一声“兄长。”客气又疏离,同刚刚判若两人。原本和谐调笑的氛围消失殆尽。三人互相见过礼之后。“叨扰了,我来接妘儿回家。”江临之温润和煦,彬彬有礼,恍若他们夫妻之间从未有过龃龉,恩爱非常。在府里看她长大的老仆还调侃,“这才住一夜,就迫不及待来接,可见一刻也离不得。”容妘心中腹诽,做样子罢了。但只要一日她是江家妇,就没有在家中长住的理由。二人一同归家,江羡之也跟着告辞。这时江临之的目光就带了一丝审视和试探,他看向弟弟唇边的那抹血痕,眼中闪过狐疑,只是还没等他问出口,自府内追出来一个小厮,是容祈身边的随侍。那人笑着将一瓷盒交于江羡之,随后说道:“郎君可要注意,下次再别被鸟啄了。”他从容接过,那里面装着祛痕的药膏。容妘羞惭快走两步,径直上了马车,兄长竟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还帮忙遮掩,她擦了擦额上沁出的薄汗,觉得挂不住脸。可如此荒谬的借口还真就打消了江临之的疑虑。只因眼下,他心头还膈着另一件事,昨日容府设宴,众多才俊曲水流觞,传出来不少佳作,令人啧啧称奇,今早大殿之上,皇帝还特意提及了这桩雅事。但凡参与的,都在圣前留了名,江羡之的名讳一出,同僚打量的目光投来,他心中颇不是滋味。舅兄生辰设宴,他竟一无所知,也未收到请帖,白白损失了一个在圣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反而叫庶弟出尽了风头。江临之并未骑马,转身上了马车,丹桂见状也只能出去赶车。夫妻二人在闭塞的空间内相顾无言,容妘冷着脸,不欲开口,还是江临之率先打破了僵局。“娘子,不管我们之间怎么置气,到底夫妻一体。”“舅兄设宴,也该我陪你来才是。”“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我们夫妻不睦,彼此结仇。”容妘闻言笑了,事到如今,他还觉得她只是拈酸吃醋,闹脾气。就算再怎么闹腾她也是江家名正言顺,三媒六聘娶的妻,即便死了,牌位也得在江氏祠堂供奉。江临之言辞凿凿,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动过和离的心思,还亲笔写下了那封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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