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他只讲书,不再掺些神鬼之事来威慑天子了吧。霍彦与众人肩挨着肩,在帷幔外面跪坐下首,听他的“调均”思想。听他说他引以为傲的春秋大一统,听他说以言伦教化万民。霍彦不知道其他人听见了什么,只是他埋首听见了所有话语中最底下的惜生爱民。先生满口德治,笔笔更化,只是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怎么可能会被虚无的天所牵制,所以到最后也不过是为愚民的法里披了层儒表。而作为封建王权维护者的先生今日的言辞有几分是为底下的万千之民而诉,又有几分是为自己那数年心血的政治报负呢?霍彦细想之下,皆是有的吧。帷幔被风卷起,他抬起头,放下竹简,仰面灌了一口风,与董仲舒那双布满细纹的眼睛陡然对视。董仲舒与他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幔,望着这个回回坐在末席泯然众人的小孩子。似乎要起雨了。董仲舒也看出来了,他解散了人群。霍彦也随之起身,却被一道声音叫住。“卫家那小子,且歇住步子。”霍彦停住了步子。也不知是感谢霍彦上次打岔还是怎的,董仲舒总爱多留这个小孩子一会儿。或是奉盏递果汁,问些古怪的问题,或是邀他漫步山林,共看梅花。今日,他仍如往常一般留了霍彦,邀他听雨。长安自入秋便少雨,今日倒零散的落了两点。霍彦和他一起坐在廊下,裹紧了自己的裘衣。“卫家小儿,你可听见雨声。”董仲舒言语轻柔,喝下治病的汤剂后问道。霍彦撇嘴,神经吧,大冷天的,一老一小加在一起没刘彻一人壮实,淋一身雨图啥。是嫌病好得太快,还是嫌他现在正常。“我只听得董公肺音浑浊,今天风一吹,说不定来年雨时见不到董公。”董仲舒笑意愈深,伸出手中盛酒的陶盏,任由屋檐的水一滴一滴落下,他似乎是偏了,那些水滴要么擦着盏檐溅落飞起,要么便与之失之交臂。“乃公记得你小名是唤阿言?”霍彦点头,把那陶盏移了移,让水滴尽落碗中,滴答声恍若碎玉。“公还唤我卫家小儿便是。”没那么熟,叫什么阿言。董仲舒摇头,“你将我那盏归位,便听不见那么清脆的雨声了。”霍去病说今天去新买的马场教霍彦骑射,霍彦本来就着急回去,闻得这矫情话更是烦的一批,拿着盏中的水往碗中倒,没耐心的科普道,“雨只是水,声音是由于振动产生的。雨声的产生主要与雨滴撞击地面、水面或其他物体以及雨水落到水中产生的气泡振动有关,你的雨声可以模拟,就像水落壶中,懂?”董仲舒也没想到他看中的好苗子,也被这个突然兴起的科学派蛊惑了,一时语塞。霍彦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他乖乖坐好,直接不走了。“董公,儒学作为当世显学,你又是儒家的集大成者,怎么能被科学抢了风头。不如,你也办个刊,写几篇文章,跟科学派打个擂台,杀杀他们的威风,也好让儒学发扬光大。”能和儒学与董仲舒打上擂台,科学派才是真的出息了。哪怕不能获得胜利,也可扬名,让更多人知道。董仲舒眯起了眼睛,打量他片刻,忽然笑了。“小阿言,过慧是好事,可也莫要自负聪慧,拿别人做傻子。”他捋了一下胡须,将碗盏放回原处。“我与你谈桩买卖吧。”图穷匕见。他想要的是霍彦,或者说是皇帝亲自培养的外戚中最有潜力的小孩,来为他下场后的儒家摇旗呐喊。霍彦也笑。“董公道我自负聪慧,那我既慧极,为什么不能拿你们当傻子?”他将盏中水泼出,八岁的幼子,姿态从容,眸光清亮。“董公,我想你没有资格与我谈买卖。”因为你好不容易捧上去的儒家比谁都害怕这碗无名之水。所以唬人的话少讲。元光二年一老一小,一人眼角已爬上细纹,一人却正是少年稚气,隔着小案,无声的对峙。良久,董仲舒丝毫不慌,开口轻声问。“乃公可曾有过不妥之处得罪了小霍郎君。”他不再是轻慢的,随性的口吻,倒像是在对待个隔年相交的似敌的友人,慎重,又有着难言的亲近。霍彦点头又摇头,直言不讳。“曾听公之调均论,莫说得罪,我便是心生仰慕。”他冷笑一声,才道,“今日董公威逼之语才是真得罪。”董仲舒不置可否,只轻道了一句,“小儿郎,我得罪了你,你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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