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缇萦亲自为霍去病细细把了一次脉,指下感受着那虽沉稳有力却略显沉弦细涩的脉象。沉吟片刻,才开始翻看药方。“观其脉象,虽无大碍,然早年征伐,积劳伤损,气血根基终究不若常人雄浑。尤以冬日过后,虽经温补,仍显不足。”她翻药案,指着其中一张药方,“奇哉怪也,你前几个药方一向以温养为主,为何骤然以野山参、鹿茸等峻补猛药强提其气。你把控虽得当,但恐如狂风过隙,非但无益,反易扰动其内,伤及那如絮般本已脆弱之根基?此乃虚不受补之忌。”她又为霍去病诊脉,“你如此猛药下去,他为何气血仍不足?近些日子也没听说骠骑出征啊!”霍彦便一五一十把霍去病受伤的事说了,淳于缇萦点头,这便对上了。她翻下面的脉案,点头赞道:“他底子确需小心将养,如烹小鲜,忌急火猛攻。以黄芪、当归为君,思路很是不错,只是你的方子太温吞了些,你都不敢下药。”霍彦摇头反驳,“黄芪量稍大,恐堵滞之危。丹参配川芎,活血稍峻。于他而言或有过动之嫌。”[定可少量温补,决不敢多用药。][对,用药谨慎。][我们跟阿言讨论很久。][只是太温吞了,又恐补不上。]……二人又开始讨论起霍去病的症状,不时勾画一二。淳于缇萦仔细听着,大半晌,她提笔蘸墨,在霍彦的素帛上圈点几处。“那便增些山药莲子固脾,减川芎以红花代之,增酸枣仁安神。”两位医者边说边在方上修改着君臣配伍与剂量。霍彦凝神细看,频频点头,“可行可行,待方子定下,我便去抓药。夫人可莫舍不得。”接着,他又拿出另一卷,上面密密麻麻,是卫青的脉案,多为沉缓无力,兼有湿重痹痛之象和调理方子。两人就着明亮的灯火,围绕着药性之寒热温凉、升降浮沉,君臣佐使之配伍精妙,剂量之毫厘权衡,低声讨论起来。配上弹幕上,一时之间术语精妙,旁征博引,气氛专注而热烈。被晾在一旁的霍去病,听着那些关于自己身体“根基不固”、“如絮脆弱”、“虚不受补”、“活血过峻”的讨论,再对比弟弟那被赞为“气血充盈”的脉象,俊朗的脸上满是憋闷和不服气。他下意识挺直腰背,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强健,却被淳于缇萦一个了然的眼神看得又泄了气,只能郁闷地抿紧嘴唇。他感觉自己能追匈奴砍,怎么在他们描述下倒成了需要小心翼翼捧着的琉璃盏?还好,还有舅舅陪他。[好消息:阿言健康得能打死老虎!坏消息:病病与舅舅是破棉絮…][双大司马委屈但不说jpg][阿言:关爱(溺爱ax)兄长的眼神jpg][去病:我感觉我还能策马奔袭三千里!】……待卫青方子也定下,霍彦忽道:“汤药苦涩难咽,舅兄皆不喜。我想制成蜜丸,外裹甜饴,便于携带入口。”他话说得恳切,望向霍去病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疼惜。霍去病闻言,眼睛倏地一亮!如同乌云散尽,阳光普照!困扰已久的苦涩终于有望解决!他整个人瞬间容光焕发,嘴角不自觉上扬,眸光璀璨,看向弟弟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许和“吾弟深知我心”的暖意。淳于缇萦忽然古怪看了霍彦一眼。霍彦无声比了个加钱的口型,淳于缇萦这才轻咳一声,断然否决:“胡闹!蜜丸已甘缓,再裹甜饴更损药力!死都不惧的将军还怕苦?溺爱无度,罔顾医道!”她目光又转向霍去病,语气柔和,“日头正好,去病趁兴适度跑马、练兵、打马球!动则气血通,筋骨强健旧伤才不易复!”霍去病的眼更亮了。霍彦的脸色猛地变了。他现在听不得马球这些剧烈运动,立刻绷紧了脸,微微倾身,如同护崽的母兽。“不可!既定温养,就尽量不跑马练兵,这些动辄汗出如浆,风邪易侵!马球更是冲撞激烈,万一牵动旧伤如何是好?!”他态度坚决,显然是真不高兴了,后面话中隐隐带着威压。屋里像是一下子冷了下来,霍去病却没受影响,拂了拂手,让他收收这过度倾身的姿势。霍彦未言,只是听话把腰直起。淳于缇萦也不在怕的,她是一个医者,见霍彦如此固执,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拔高了。“霍彦!你这是关心则乱,偏执一端!《素问》有云:久卧伤气,久坐伤肉!适度的动亦是养!导引气血,疏通气机,方能固本培元!你如此溺爱,何以为医!看似爱护,实则是害了他们筋骨萎弱,气血不畅!你莫非要他们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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