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完剑,他会去峰后的山泉边,用冰冷的泉水净面,然后提着两个空桶下山。云青峰高且陡,石阶湿滑,往返一趟颇为费力。他总是安静地去,安静地回,将清澈的泉水注入殿角那只巨大的青石水缸里,水面永远盈盈满溢。云在青辟谷已久,无需饮食,但每日清晨,当他结束一夜的静修,推开静室的门扉,总会看到外间那张唯一的矮几上,端正地放着一杯清茶。茶水是新沏的,用的是峰顶那几株耐寒野茶树最嫩的芽尖,水是潮生每日下山汲来的清泉。茶水温度总是恰到好处,袅袅热气中氤氲着极淡的草木清香。茶盏旁,有时会多出一小碟洗得干干净净、带着晨露的野果,红艳艳或青翠翠,看着便觉清新。云在青从不言语,只是沉默地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清冽微涩的茶汤滑入喉间,仿佛也带走了修行一夜的沉滞。他眼角的余光,偶尔能瞥见少年侍立在殿外廊柱的阴影里,低眉顺眼,仿佛只是殿内一件安静的摆设。但云在青知道,那杯茶的温度,从未偏差过。这细微的、持续的妥帖,像一种无声的蚕食,缓慢地侵蚀着他习惯了的冰冷壁垒。潮生似乎有着无穷的精力。除了练剑、汲水、奉茶,他还包揽了寒玉殿内外的洒扫。他将殿角堆积不知多少年的尘埃拂去,将墨竹下的落叶清扫干净,甚至不知从哪里寻来几块形态古拙的石头,摆在殿前空旷处,倒也为这孤寒之地添了几分拙朴的生气。他做得自然而然,仿佛天经地义。“师尊,”一日午后,云在青正于窗前长案前默阅一卷阵图,潮生端着一碟刚摘的、水灵灵的果子轻步走进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糯,“后山那几株野莓熟了,弟子尝了一颗,酸甜得很,您要不要尝尝看?”他将白瓷小碟轻轻放在案角,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恭敬的距离,眼神却亮晶晶地望过来,带着点小兽般的期待。云在青的目光从繁复的阵图上抬起,掠过那碟鲜红欲滴的莓果,最后落在少年脸上。汗水沾湿了他额前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皮肤上,脸颊因为跑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那双眼睛里纯粹的期待,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让云在青心头那潭古井无波的水,轻轻晃了一下。他沉默地放下玉简,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莓果,放入口中。微酸过后是清冽的甘甜在舌尖蔓延开来。“尚可。”他淡淡道,声音依旧是惯常的清冷。潮生的眼睛却瞬间弯成了月牙儿,仿佛得了天大的褒奖:“那弟子明日再去摘些新鲜的来!”说完,也不等云在青回应,便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像一阵活泼的风掠过寂静的殿堂。云在青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玉简上摩挲了一下。少年身上那种蓬勃的、带着温度的生命力,与这云青峰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熨帖着他心底某个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角落。他垂下眼帘,重新凝神于阵图之上,只是那繁复的线条,似乎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生硬了。受伤云青峰虽孤悬,但云山派门规森严,新入门弟子需得完成一定量的宗门任务,换取功绩点,方可学习更深奥的功法。任务堂每月初一会发布新的任务榜单,由各峰弟子自行领取。这月初一,潮生早早便下了山,前往位于主峰半山腰的任务堂。他领下的任务,是去山门外三百里的落霞镇,处理一桩疑似低阶妖兽袭扰凡人的事件。这类任务通常耗时费力,功绩点却不多,少有人问津。潮生一去便是七八日。云青峰顶恢复了往日的绝对寂静。寒玉殿内,案几上的茶盏空了,再也没有人及时添上温热的新茶。石缸里的水位缓慢地下降,露出粗糙的缸壁。殿前墨竹下的落叶,也悄然堆积了薄薄一层。那份因少年存在而被悄然驱散的清冷孤寂,随着他的离开,无声无息地重新弥漫开来,并且显得更加厚重、更加深入骨髓。云在青依旧在静室打坐,依旧在长案前研读阵图,动作神情与往日并无二致。只是当他习惯性地伸手去端茶盏,触手却是冰冷的空杯时;当他目光掠过殿前无人清扫的落叶时;当他结束长时间的静坐,殿内殿外一片死寂,唯有山风穿过空荡回廊的呜咽时……一种极其陌生的、细微的滞涩感,便会悄然浮上心头。仿佛这运转了无数岁月的冰寒世界,某个无关紧要却又无法忽视的齿轮,因缺了点什么,而发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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