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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潮生一口气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颤抖。他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望向云在青，眼神里充满了无助、痛苦，还有一丝卑微的祈求：“师尊……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只是……只是这身世太过不堪，这仇怨太过深重，弟子……不敢说，也不知从何说起……”万妖殿偏殿内一片死寂，唯有潮生压抑的抽泣声和远处潺潺的水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妖灵之气，此刻仿佛也凝固了，沉重地压在心头。云在青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如霜的表情，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然而，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却掀起了滔天巨浪！潮生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那平静了数百年的心湖之上。妖族公主的遗孤……被欺骗、被榨取最后价值的母亲……处心积虑只为夺取亲生儿子妖丹的父亲……栽赃、陷害、禁言、追杀……潮生竟背负着如此沉重、如此黑暗的血海深仇和身世之痛。云在青缓缓走到潮生面前。少年依旧单膝跪地，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带着苔藓清香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身影，脆弱得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幼竹，却又透着一股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韧性。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那只手修长、洁净，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骨节分明。他没有去扶潮生的肩膀，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了少年脸颊上滚烫的泪珠。指尖触及的皮肤温热，带着泪水的湿意。那微凉的触感，却如同带着奇异的力量，让潮生浑身猛地一颤，压抑的抽泣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撞进了云在青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震惊过后的疏离，没有对“半妖孽种”的鄙夷，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有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静海般的包容，一种洞悉一切黑暗后依旧不变的平静，以及……一种清晰可辨的、名为“心疼”的波澜。“起来。”云在青的声音响起，依旧清冷，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暖流。潮生怔怔地看着他，忘记了动作。云在青并未收回手，反而掌心向下，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潮生的手臂，将他稳稳地扶了起来。“为师说过，”云在青的目光沉静地锁住潮生含泪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信你。”仅仅两个字，却重逾千钧，如同最坚实的壁垒，瞬间击溃了潮生心中最后一道自我保护的防线。所有的委屈、恐惧、不安和强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再也控制不住，如同迷途已久终于归巢的幼兽，猛地扑进了云在青的怀里，双手紧紧攥住了师尊青袍的前襟，将脸深深埋入那带着冷冽松香气息的怀抱，失声痛哭起来。“师尊……师尊……”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云在青胸前的衣襟。云在青的身体在少年扑入怀中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素来不喜与人接触，清冷孤傲早已成为本能。然而，怀中少年那滚烫的泪水、无助的颤抖、以及那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死死攥紧……却像一道道灼热的烙印，穿透了他层层叠叠的冰冷外壳，直抵心湖最深处。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开来。不是厌烦，不是抗拒，而是一种……想要回护、想要抹去他所有泪水的冲动。他犹豫了一瞬，那只曾握剑斩妖除魔、曾拂去少年额前碎发的手，终于缓缓抬起，带着一丝生疏的僵硬，轻轻地、带着试探性地，落在了潮生因哭泣而剧烈起伏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笨拙地拍抚着。没有言语，只有少年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痛哭声，在这寂静的妖殿中回荡。还有那落在背上，虽然生疏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轻拍。引导殿顶的月辉晶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投在布满古老图腾的石壁上。浓郁的妖灵之气缓缓流淌，仿佛也因这跨越了种族与身份的一幕而变得温顺。不知过了多久，潮生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踉跄后退两步，脸颊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手足无措地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师……师尊……弟子……弟子失礼了……”怀中骤然一空，那温热的触感和沉重的依赖感也随之消失。云在青看着少年羞窘无措的模样，心中那丝陌生的柔软情绪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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