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偶尔她仍旧会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有一次成英轩尝试重剑,连落剑的小动作和钟蕴都一模一样,那日成英轩也是穿了一身黛色长衣,背对着她时让元常月心跳漏了一拍。元常月的心理素质并没有金珏那么好,那一次惊慌,让她一激动拿剑荡平了三千境的三十二境,也重伤了那个小姑娘,让成英轩的脸留下狰狞的疤痕。往事本就不堪,但现实更是如此,从无尽海岸回到乾元剑宗过来,元常月发现连乔等一众人都等在门口。顿了一下,看到迟星垂,又看到一旁的虞南子,元常月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一声,拉开椅子坐下,“等很久了吧。”虞南子问,“阿月,为什么?”靠在椅背上,望着头顶上悬浮的如勾上弦月,元常月忽然觉得好像心情也没想象中那么沉重,就好像是这么些年来心脏一直反反复复被捅破被扎伤,今天终于是停下来,有了喘息的机会。原来一直以为不能面对的,也没有那么难以面对。面对虞南子的质问,元常月眯了眯眼,“为什么,师兄你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吗?”你当然不知道原因,因为你的目光一直放在钟蕴身上,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她人都不在了,你也是仍旧对着那空调的剑匣沉默回想。只要钟蕴在,你就永远看不到我。哪怕是自己的师父,再看到钟蕴时,也会夸一句有风采将来之造化不可想象,而从来没有注意自己的辛苦和进步。第一和第二的差别就在这里。所有人都记得第一,不会有人知道第二名姓甚名谁。“不过师兄,我真的挺后悔的。”望向对面男子清俊的容颜,元常月垂下眼。岁月待他真是温柔啊,这么多年过去,经历那么多变动的他仍旧是如此好看,温柔无言,仿佛是雪后初霁,天空撒下来的第一抹阳光。一如当年自己历练重伤跌落妖兽骨时,他千里迢迢赶来撕破翻涌厚重的胀气,对她伸出手时的模样。那样晃眼,那样温暖,那样想让人接近。记忆停留在那一刻。好像那个时候的他还能离自己更近一些,至少一切如常,没有不可挽回。元常月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叹的气好像比前半辈子加起来叹的气都多。她说,师兄,我好累啊。我以为钟蕴走了后我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可是我发现我再也拿不起来剑了,我觉得自己卑劣、恶心……无论是钟蕴生前还是死后,我就一直活在那阴影之中,永远也逃不开。“就到此为止吧。”隔空扔给虞南子一枚冰蓝色的钥匙,“无尽海的渡海口令,海之尽头是金珏所在之地。”“事情是我做的,我应该为此赎罪。”这时候的元常月才发现自己双手冰凉,无力的垂在身侧,仿佛筋骨全部被打碎。笑了笑。这次才应该是真正的再也拿不起来剑了吧。所有我曾经骄傲的追求的一切,在我自以为是的妒海中迷失方向,于是我和我的本性越离越远,一念之差,万古之恨,再回首时早已经物是人非,没有了回头路。没想到这次事情这么顺利,但连乔一点也不开心,尤其是看到虞南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要安慰的话又留在了心口。有些时候,沉默不去打扰,才能让一个人更好地舔舐伤口。同样情况的,还有迟星垂。连乔抓着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和冰一样冷,迟星垂朝她摇摇头,说无碍。等路无尘派人越过无尽海岸将金珏捉拿回乾元剑宗时,梅远山和梅承襄终于都赶了过来。发生这种事,两个人都被蒙在鼓里,算是最后被通知到的。这些年金珏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梅远山还以为她是在百丈河驻守边界。望着沉默的宗主,梅远山低着头,问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她,就一眼,哪怕是隔在冰牢之外,就让我看一眼也好。昔日那个暴怒无常的天门峰峰主和峰主之子此时都沉默无声。白花惊和梅承襄自小一块长大,看着跋扈的梅承襄颓败成这个样子,终是于心不忍,拉了拉他的衣角,“承襄哥哥,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因为兹事体大,又因为金珏修为极高恐生事端,路无尘拒绝了天门峰峰主父子探监的请求。梅远山的头低了下去,几乎是祈求的语气,“那阿珏有没有想吃的想要的,我能不能托人带给她?”素日里养尊处优又被人伺候惯了,冰牢那种苦寒之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梅远山再三请求并且保证自己送进去的东西接受一切检查,他只是想让金珏在死前拥有最后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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