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帕洛斯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赤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不屑:“哼,连这点声音都受不了?你们巫师真是脆弱得像晒干的鼻涕虫。”
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故意示威般,他张口,朝安娜吹出一股带着淡淡硫磺味的热气。
再用尾巴尖使劲在地上剐蹭了几下。
声音尖锐。而那阵热气拂过安娜的脸庞,吹起她额前薄薄的碎发,落在脸上,飘飘忽忽的,痒得难受。
然后,安娜惊恐地发现,自己摊开在桌子上的笔记纸张,边缘已经开始微微卷曲、泛黄,像是快烤糊的薄脆蛋卷。
“我的笔记!”安娜心疼地低呼,再也顾不上压低音量,“它快被你烤熟了!”
帕洛斯嗤笑一声,恶劣的红龙甚至故意让周围的温度又升高了一点点:“这点温度?连颗蛋都孵不出来!大惊小怪。”
他甚至还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椅子“吱呀”几声,终于还是“啪”的一声,四脚落地了。
自习室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安娜左手边,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瘦高男巫师,默默地、极其缓慢地把自己的椅子,连同桌面上堆砌如山的书本,往远离他们的方向挪动了至少半米,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湿的额头。
安娜斜前方,一个带着藤编餐盒的兽人,似乎听到了帕洛斯关于“孵蛋”的言论,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盒子。她看向帕洛斯的眼神充满了惊恐,仿佛下一秒,自己盒子里的煮蛋就会变成烤石头。
安娜则徒劳地用手给可怜的笔记本扇风降温。
她动作幅度略大,“啪嗒”一声,她用来标注重点的深蓝色羽毛笔从桌上滑落,滚了几圈,不偏不倚,正好停在帕洛斯踮着撑地的那只脚旁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安娜看着那支笔,再看看帕洛斯那副“与我何干”的挑衅表情,敏锐感受到周围同学或同情或看戏的目光。
睡眠不足带来的疲倦、堆积如山的复习压力、莫名其妙被卷入各种事件的怨气,还有身边这头随时随地都在挑战她忍耐极限的混蛋恶龙……
所有积压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炸,“轰”的一声,冲垮了她仅存的理智长城。
“帕洛斯!”安娜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极度崩溃和愤怒而拔高,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如同惊雷炸响,“给!我!坐下!”
指令出口的刹那,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蛋了!这里是图书馆!她做了什么?!
但契约力量比她的懊悔快上千百倍。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淡红色契约法阵在帕洛斯脚下亮起!
帕洛斯脸上那副“你拿本大爷怎么办”的傲慢表情瞬间凝固,金瞳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紧接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作用在他身上!
“砰!哐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彻底撕裂了图书馆自习室的宁静。
红龙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毫无形象地被“按”了下去,四仰八叉地摔在光洁坚硬的橡木地板上!
他坐着的椅子,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失去平衡,猛地向后翻倒,重重地撞在身旁一个高大的书架上。
“轰隆”一声,书架顶层几本厚重的典籍被震得摇晃了几下,险险稳住,灰尘簌簌落下,落在帕洛斯身上。
“啊啾!”
红龙趴在地上,打了个喷嚏,喷出几点火星。
死寂。
一片死寂。
安静过后,十几颗脑袋齐刷刷地抬了起来,十几双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聚焦在狼狈摔倒在地、俊脸因羞愤而涨得通红的红发少年,以及僵在原地、脸上青青白白交错、写着“完蛋了”三个大字的安娜身上。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死死捂住了嘴,肩膀剧烈地抖动,憋笑憋得浑身发颤。
那个抱着午餐盒的兽人,嘴巴张成了“o”型,眼珠子瞪得溜圆,像一只震惊的猫咪。
远处,一位面容严肃的图书管理员,缓缓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亮光,他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箭一样射向风暴中心。
帕洛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僵硬。
他赤金色的眼瞳里仿佛有烈火燃烧,那目光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龙侧颈处暗红色的鳞片不受控制的“唰”一声全部张开,又猛地合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毛孔都在喷发着暴怒的岩浆。
“……”
安娜喉咙发干。在围观群众的注视下,在帕洛斯那杀人般犀利的目光里,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标本。
嗯,还是每天都要被别人参观的那种。
巨大的社死感让她头皮发麻,只想原地飞速消失。沉默了一阵,她强迫自己动了动嘴唇,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强烈的颤抖和求生欲:“对……对不起!帕洛斯……捡……捡一下笔……谢谢!”
她僵硬地伸出手指,指向还孤零零躺在帕洛斯脚边的那支深蓝色羽毛笔。
“你!死!定!了!”愤怒的红龙把声音压得极低,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杀意。
然后,他用粗大的暗红色尾巴卷起那只深蓝色的羽毛笔,晃动几下,“啪”的一下,将它精准地甩到安娜手边。
“啪嗒”一声,卡在她的指缝里,不动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图书馆里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哄笑声。
安娜……安娜她握着笔,要钻到桌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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