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琢食指轻叩榻上的小桌,莞尔道:“倒是为父惹得你不高兴了。”
视线沿着蜿蜒的杏树枝条抵达树下的月白人影。
昨日和谢宝琼交谈时,谢琢察觉谢宝琼的态度回避,但谢宝琼刚回家,他也不想把人逼急,本欲循循渐诱,却没料到白日里看着轻快的人心中也藏着事。
看来不早些聊开,只怕嫌隙会不断扩大。
“爹等会儿和琼儿好好聊聊。”
—
草丛中的月白色身影张开嘴,意图接住上方即将飘落到花瓣。
一只手却从上方伸出截了胡。
谢宝琼看着本该被他尝到的花瓣晃晃悠悠地飘落至谢琢的手心。
“地上都是尘土,快些起来,爹让人去给你做杏花酥。”
石头就是躺在地上的,谢宝琼这般想着,撇撇嘴还是爬了起来,谁让他现在的形象是个人。
“可我想尝尝这花的味道。”做石头的这些年太过无聊,以至于化形后第一次吃到苏晓春摘来的野果时,谢宝琼便对这世间的花草生出了好奇之心。
当然,是好奇它们的味道。
四水山没有这花,今日见了他就想尝尝。
“那也得先让人洗净了才可以吃。”谢琢说着,将手心的杏花簪到谢宝琼耳边。
少年眉眼灵动,一双眼睛干净透彻,不见俗世嗔念,现下杏花簪鬓,不似凡人,反倒如林中化形而来的花妖,韶颜稚齿、仙恣佚貌。
谢琢含笑道:“杏花倒是衬我儿。”
一碟杏花酥和一小盏杏花被摆上桌案,杏花瓣还沾着水珠,似晨间的露水,看上去比方才在枝头更加诱人。
谢宝琼却忽略手边的杏花,径直拿走一块杏花酥。
并非他突然不想尝杏花的味道,而是落入谢琢手心的杏花已经进了他的肚子。
那朵原先簪在鬓边的杏花,在谢琢转头之际就被他塞入嘴中。
淡淡的皂香混合清淡微甜的气味在鼻头前一瞬间飘过,接着是口中一阵清淡的香味,不等谢宝琼细细品味,谢琢似是察觉到什么,突然回头看他。
最后只有草木独有的苦味留在舌苔,偏偏眼前的罪魁祸首愣了一下后,眯着眼笑了起来。
留到这会儿印象中的杏花就只剩下苦味,谢宝琼顿时失去欲望。
偏坐在身旁的谢琢哪壶不提开哪壶:“琼儿怎的不尝尝这杏花了?”
谢宝琼咬酥点的动作一顿,闻着酥点上的蜜糖味,敷衍地开口:“杏花清甜,正适合谢大人,还是留着给谢大人吧。”
话中的敷衍自是被谢琢察觉,回忆起谢宝琼偷尝后的表情,想来不是后者口中的清甜味道,但并未戳破,含笑收下来自儿子的“孝心”。
转而提起昨夜之事:“琼儿昨夜歇在你兄长这了?”
谢宝琼被这话勾得又想起他失败的计划,捧着酥点点了下头,心中准备换个法子打探。
眼前的谢琢好像就是个不错的对象,毕竟话本中提到再厉害的人听到有关心上人的事都会慌乱。
“琼儿大半夜去找你兄长是有烦心之事?还是想你阿娘了?”谢容璟提起过谢宝琼询问华阳郡主的事,难不成是白日里他提到的事让谢宝琼思念母亲。
谢宝琼避而不答,谢琢的两个都不好回答。
他的心头大事就是修炼问题,可这又不能和谢琢提起,至于谢琢的第二个问题,他一块石头既无父也无母,可他想的事又和华阳郡主有关,只能采取糊弄大法。
晃晃头又点点头,为了避免谢琢追问,干脆把话题扯开:
“哥哥昨夜和我说他想娘亲了,我怎么没在府上见到哥哥的娘亲?”
果不其然,谢琢在听到他提起谢容璟的母亲时,愣怔一瞬,才缓缓开口:“你兄长母亲在他还小时便改嫁了。”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沉默。
谢宝琼紧紧盯着谢琢的表情变换,不放过一丝一毫,谢容璟昨夜好像也是说了改嫁一词,谢琢应该没在骗他。
不过华阳郡主已死,两人又有谢容璟这个孩子,还是世子,为何要改嫁呢?
但谢琢提了这一句就不再多言,谢宝琼只得继续打探:“哥哥娘亲为什么要改嫁?难不成谢大人做了负心事?”
再迟顿的人都能听懂谢宝琼话中的含义。
沉浸在自己不仅让亲子流落在外,还没察觉到家中另一个孩子思念母亲的失职感中的谢琢猛然回过神,眼睛微微瞪大,唇角绷直。
谢宝琼看着谢琢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心中隐隐雀跃,此番能借机隐射谢琢负心华阳郡主,还不用牵扯出华阳郡主,甚妙。
谢琢从谢宝琼的话中琢磨过味来,这几日后者的态度冷淡回避好似也在一瞬明了,他开口解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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