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披香殿再次安静了下来,甚至比方才还要静。
哪吒嗤笑了一声,讥讽道:“这时候充起英雄好汉了?你若真不想连累他们,早早管住你自己的私情色欲不就行了?”
在场众人都看着他,先是诧异,慢慢变得冰冷。就连原本还念着同僚之谊的二十八宿,见了他如此作态,也意识到奎木狼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样只是一时情急失足。
他分明是蓄谋已久,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会连累同僚。
大家都不是傻子,奎木狼脸上挂的相再怎么大义凛然,也掩饰不住骨子里的虚伪。
先前他一直不开口,直到杨戬揽罪,二十八宿随后,他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嘴巴,不就是觉得法不责众吗?
哪吒最看不上这样的,直接出言嘲讽,奎木狼的脸色瞬间涨红,嘴里仍旧犟着:“罪臣只是不忍同僚受罚,别无他意。中坛元帅就算是天后,也不能如此诬赖人。”
见他不知悔改就算了,还敢攀扯哪吒,扶荔气笑了:“朕何时说过要牵连旁人?天界自有法度,何人犯罪,何人受罚。”
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凡间实行连坐,是因为执法成本高。可放在天庭,这些从来不是问题。”
她目光环视众仙,把堂下每个人的神情都尽收眼中,才如利剑般直射向奎木狼:“蓄意破坏神仙历劫,该受天雷三千道;依仗神力欺辱凡人,该剥去仙骨,贬入畜生道。你虽是执法犯法,也不必你罪加一等,就把你该受的罚都受了即可。”
说完,她拿起朱笔把奎木狼的罪责写在纸上,掷了朱笔将那张纸捻起,雪白的纸张便在她手中化作一道玉色的令箭。
奎木狼万万没想到,扶荔竟然半点情面都不讲,真要把他黜落轮回,顿时吓得浑身瘫软,高声认错求饶:“大天尊,罪臣只是一时糊涂,而今已然知错了。看在同出截教的份上,求大天尊网开一面。”
“杨戬。”她也不搭理他,自顾自扬手一抛,把那玉令掷入杨戬怀中,“你带着斗木獬、亢金龙,将奎木狼压赴落仙台,先着雷部击他二千天雷,再剔去仙骨压入地府,命地府送他入畜生道。”
“唯。”
杨戬等人对他再无怜悯,当即应喏。斗木獬和亢金龙都是二十八宿中辅助执法的神祇,上前一左一右压住他,跟着杨戬往外走。
奎木狼仍旧哀声求饶,说他知道错了。
扶荔冷笑道:“你不是知道自己错了,只是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见一众星宿都吓得不敢说话,扶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有人肯定在心里觉得,我处置的太过冷酷,半点不念同门之谊。”
众星宿都道不敢。
扶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我还知道,你们最不服气的,是神仙折辱了凡人就要贬入畜生道。”
这一次,众星宿都不说话了,看来是说到了他们心坎上。
扶荔叹道:“正所谓前车之鉴,后世之师。在道祖亲立天帝之前,洪荒出过多少霸主,你们怕是比我清楚,也不必我替你们细数。
你们仔细想想,上古三族是怎么没落的?巫妖二族又是怎么亡的?皆因他们上位之后,就不给其余种族活路,打破了天道的平衡。”
见众仙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扶荔心下稍慰,觉得不愧是正经苦修过的神仙,至少能听得懂人话。
于是,她就接着说:“不是我要偏袒凡人,而是凡人脆弱,无论是仙还是妖,都习惯性将他们看作蝼蚁。
可欺辱蝼蚁的那些人,又算什么英雄豪杰?就像奎木狼,你们身为同僚,想想他在凡间做的事,真没恨不得从不认识他吗?
若是我们这届天庭不能平衡仙、妖、神、人、鬼之间的关系,你们觉得天道会不会送我们步上古三族、步巫妖二族的后尘,再选出一届能做好的?”
她露出痛心疾之色:“我固然贪恋天帝的权柄,却更丢不起被天道赶下台那个人!”
二十八宿都是截教出身,扶荔这个出身截教的天帝好了,他们纵然有好处。同样的,若是扶荔哪天坏了事,整个截教都得受牵连。
区区一个奎木狼,又岂能和整个截教相提并论?
以角木蛟为的二十八宿都跪了下来,先是承认了自己的想法狭隘,又保证日后定会遵纪守法,不让大天尊为难。
扶荔和哪吒上前,挨个把他们扶了起来,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你们明白就好,也不枉我操了这么些心。”
她又让人开了库房,拿了些丹药、法宝赏赐了他们,让他们回去好生当值。
“这两份是亢金龙和斗木獬的,他们俩去当差了,你们帮着带回去,可别叫他们说我偏心。”
一句话就打破了凝重的氛围,众人都笑了起来。
角木蛟笑道:“大天尊放心,等回去之后,叫他们俩当面来谢恩。”
“那就不必了。”扶荔道,“算算日子,今日本该是他们俩的休沐日,让他们好好歇着吧。”
角木蛟道:“那臣等就替他二人多谢大天尊体恤。大天尊,中坛元帅,老君,臣等告退了。”
一行人都退了出去,扶荔才陪着笑对太上老君道:“大师公,今日多谢您替弟子压阵,不然他们还真不一定能静下心来听我说话。”
太上老君调侃道:“你这张嘴叭叭的,比鹦鹉成精的还会说,他们怎么就不听了?哪怕没有老道,他们也乐意听。”
说完哈哈一笑,便起身告辞了。只留下帝辛和姬考两个,不知道叫他们俩来究竟所谓何事。
索性扶荔也没让他们揣度,直言道:“咱们三个在紫微宫共事多年,猛然离了你们,我这里实在不习惯。
早年是那边没人,不得不把你们留在那里。如今有了政儿和他那几个后人,那处运转无碍。我还想把你们调过来跟着我,只是不知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表示无所谓。扶荔的为人他们知道,像他们这种才能出众又没野心的,对方绝对不会亏待。
扶荔笑道:“既然如此,自今日起,子辛便担任太微星君,姬考便担任文昌辅弼星君,位在六御之下,辅佐朕掌管三界一切政务。”
两人人齐声道:“多谢大天尊。”
“好了,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少来虚的。你们俩这就去找政儿,把紫微宫的事交接一番,就到凌霄殿来报道吧。”
把这最后两人也送走后,扶荔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非常放心地脱了力气,放任身体往后仰。
果然,哪吒轻巧地接住了她,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那倒没有,就是心累。”扶荔摇了摇头,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脸颊埋进他坚实的胸膛。直到他身上特有的灼热香气充斥了鼻腔,扶荔才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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