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月完结的大计失败了我对不起你们但其实八月初肯定能完结北方的十月,风像被谁拧紧了阀门,带着干燥而锋利的凉意。温宅的小院里,柿树只剩几片残叶,灯笼似的果实挂在枝头,被夕阳照得透亮。温柏杼坐在廊下,膝上摊着一本翻开的《神经生物学》,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听见拐杖敲在青石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敲在神经末梢——那是温承河的步子,沉重却不容回避。老人在她面前站定,背对落日,影子拉得极长,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罩住。他手里攥着一把旧钥匙,铜绿斑驳,那是墓园寄存柜的钥匙。钥匙尖在暮色里闪一点冷光,像某种无声的命令。“柏杼,明天是你爸的忌日。”老人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温和,“你该去看看,顺便看看你母亲吧。”温柏杼的指尖在书页上收紧,纸张发出细碎的抗议。她没有抬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充满满满的抗拒:“我不去。”温承河并不意外。他在她对面坐下,拐杖横放在膝上,双手交叠,像一位老法官在审视卷宗。“理由?”理由?温柏杼在心里冷笑。理由太多,多到几乎要从喉咙里溢出来——她出生那天下着暴雨,母亲因羊水栓塞在产床上心脏骤停。温豫霖站在走廊尽头,像被抽走灵魂的空壳。后来,他把所有无处安放的悔恨与愤怒,都灌进了对女儿的“管教”里:尺子、戒条、深夜的罚站,以及骨龄测量表上那串永远超标的数字。温柏杼的童年,是在“你害死了她”与“你必须更完美”的双重咒语里长大的。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却清晰:“他把我当仇人,我凭什么去悼念?”老人沉默片刻,铜钥匙在他掌心转了一圈,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仇人?可他也是你父亲。”温柏杼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尖锐的光:“父亲?父亲会在女儿十二岁生日那天,因为一份九十八分的试卷把她关到门外一整夜?父亲会把尺子打断在她背上,然后抱着她母亲的遗像哭?”老人没有立刻反驳。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温豫霖抱着刚出生的温柏杼,背后是医院走廊的昏暗灯光。照片里的男人面无表情,唯一一点笑容还是硬挤出来的,眼角带着掩不住的疲惫。“那天,他抱着你,手指一直在抖。他说:‘这孩子要是再高一点、再重一点,也许她就不会走。’他一直以为,是你太小,才留不住她。”温柏杼的呼吸一滞,胸口像被什么钝器击中。她别过脸,声音发紧:“所以他就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修正的实验品?”“他疯了。”老人坦然承认,“疯得把自己逼进死角,也把你逼进死角。可人死了,死角就只剩回声。你不去,回声就永远在那儿。”温柏杼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纸张被折出一道细小的痕迹。她想起十二岁那年,温豫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她去看母亲。那天也是深秋,墓园的风比今天更冷。男人站在墓碑前,背影佝偻得像一株枯树。他伸手想摸碑上的照片,却在半空中停住,像怕惊扰什么。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我想你了。”温豫霖的温柔,只有在岑素秋面前才会显现,而在温柏杼面前,却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但就在当时,那句话像一把钝刀,在温柏杼心里割出漫长的伤口。温承河把钥匙放到她膝上,铜绿的部分已经磨得发亮。“钥匙是墓园的,柜子里没放花,只放了你母亲当年写给你的信——她进产房前写的。我没看过,但我想,她不会怪你。”“去看看你父亲吧,也看看你母亲。”温柏杼盯着钥匙,指节泛白。她想起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件,是一条褪色的蓝色发带,被温豫霖锁在抽屉最深处,直到他去世才被发现。发带里夹着一张便签:【如果我能出来,想带你去看海。如果不能,记得替我原谅他。】她当时把便签撕得粉碎,却在深夜又一片片拼回去。老人站起身,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最后一声。“去不去,由你。但钥匙留在这儿。明天五点,墓园门口有班车。你要是来,我陪你;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信烧给他,告诉他:女儿长大了,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暮色彻底沉下来,灯笼似的柿子在风里轻轻摇晃。温柏杼看着膝上的钥匙,铜绿的部分映出她模糊的倒影——像十二岁的自己,也像二十二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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