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陈复年微皱起眉,匪夷所思地看向浴室,他实在无法想象有人洗澡要花那么久,还是在深秋时节,浴室没有暖气的情况下。陈复年走过去倚着门框,轻嗤一声:“你到底在墨迹什么,掉厕所里了?”回答陈复年的是一阵沉默,浴室里毫无动静,连淅淅沥沥的水声都消失了。陈复年怀疑这货要把自己冻晕的时候,里面传出一道微弱地闷声:“没有,干净水了。”“你还没洗好?”“没有……要水。”怎么会有那么麻烦的人,陈复年认命地转身,端起烧水壶,里面还剩一些热水,他敲了下门,本意是通知一声:“我进去了。”却被闻培惊慌的阻止:“……你不能、进!你不许,看我。”他没有穿衣服,这人怎么能进来!?陈复年的手悬在半空又垂下,唇角忽而勾起,属实是气笑了,再然后,他毫不客气地冷声讥讽:“谁稀罕看你,当自己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吗。”“不让进去也行,热水放外面了,自己去拿,记得捂好自己尊贵裸体,不要露在外面,我不许你让我看到,怕长针眼。”“你、你真是——”“讨厌死了是吗?你只会说这一句话?也对,一句话都说不明白,还结巴,真是够笨的。”陈复年懒散地坐回凳子上,笔杆在指间来回打转,毫无心理负担地挤兑头脑不太灵光的傻子,甚至恶劣地弯起了嘴角。浴室又是半天没动静,估计是气得不轻,有人生气自然就有人愉悦,又过了一会儿,陈复年才宽宏大量地站起身。卫生间门锁是坏的,陈复年想打开就能打开,他没进去,只伸出一只胳膊把热水壶放地上,仔细交代着:“里面热水很烫,不要摸壶的其他位置,抓住手柄倒水,手柄就是那个黑色的条状物,然后端着盆再接——”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两人迎面相对,闻培凌乱的发梢湿漉漉的贴在额间,水珠沿着脖颈坠入锁骨,上面被自己揉搓出来的红痕,他穿着陈复年的上衣、短裤,气势汹汹的瞪了陈复年一眼。陈复年则是下意识退后一步,像是闻培的气势吓退了。许是想不出来新词汇,闻培干瞪着没说话,陈复年轻咳一声,问了句废话,“洗完了?”回答陈复年的是闻培冷漠的后脑勺。陈复年被无视了也无所谓,他用剩下的热水也洗了澡,速度快很多,不到二十分钟出来了。出来以后,陈复年倒是主动找上闻培,当然不是哄他,反倒是喊他干活,毕竟陈复年不喜欢给人做保姆,闻培换下来的衣服肯定是他自己洗。好在闻培还有些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自觉,哪怕一开始硬邦邦的说不会,教过以后也能拿着衣服慢慢揉搓起来,虽然总是多倒洗衣粉。这一天过去,闻培在形象上可谓是换了个人,黑发清爽,身上也干干净净,五官精致又俊美,配上冷白的皮肤,任谁也不会把他和流浪汉联系到一起。他没有表情不张口的情况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和陈复年一样,属于没有什么亲和力却有很有攻击性的长相,旁人甚至很难辨别出他真实的情况。虽然很容易被陈复年气到,但他消气也很快,或者说他现在的脑容量不允许他记太久。这会儿洗完自己的衣服,闻培把盆重重地放在地上,陈复年的脚边,微抬起下巴,仍然是不吭声。陈复年上下打量一遍,若有所思的点头,他放下笔,眉梢微扬,腔调懒懒的拉长:“洗的……很干净。”“我,要睡觉。”闻培轻哼一声,依旧高冷。“等下。”陈复年起身,扯掉昨天铺上去的那层被单,又回头道:“睡吧。”这天晚上他们睡得都很舒服,尤其是闻培,洗干净再睡到干净温暖的床上,是他许久没有过的体验,让他几乎忘记之前的难受和狼狈,只有此刻全然放松的舒坦。陈复年是个不喜欢拖沓的人,第二天中午,他就抽时间带着闻培去派出所。刚到派出所的门口,闻培就皱起眉头,看他不情愿的模样,陈复年猜测出可能有好心人带他来过。不过来都来了,再加上现在有“名字”的线索,说不定有希望,陈复年还是拉着他进去了。派出所今天值班的是个年轻的民警,听完陈复年的描述,挠了挠头发,还没开始问话就已经感到棘手。按照陈复年的总结,目前只知道一个名字,其余的年龄、籍贯一概不知,从闻培换下来的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就连他偶尔结巴说出的话,都是标准的普通话,听不出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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