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将脸挤在冰冷的铁栏缝隙间,污浊的唾沫星子喷溅出来:“你以为那身绯袍有多金贵?啊?!那是你用一颗心换的!一颗活生生的心!换的时候…郑大人,你夜里摸着这身官袍,就不觉得亏么?!就不觉得…冷吗?!”郑正清袖中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他看着眼前这张因仇恨和绝望而彻底扭曲、狰狞如鬼的脸,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疤和浑浊疯狂的眼睛,忽然轻轻扯动嘴角,发出一声清冽的轻笑,那笑声在死寂的牢狱中格外清晰,却带着冰湖碎裂般的寒意:“良心?”他眉梢微挑,眼中的嘲弄如同冰锥,语气轻慢得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古玩,“季相,到了这般境地,还执着于这等虚无缥缈之物?比起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良心’……”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实质般钉在季札脸上,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字字如淬了寒毒的冰针,精准无比地扎入季札早已破碎的心脏:“我、赢、了。”“呃——!”老首辅如遭万钧重锤当胸砸下,喉头一甜,踉跄着向后猛退,佝偻的脊背狠狠撞上身后冰冷湿滑的石壁,发出一声闷响。他佝偻着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大口粘稠的黑血“噗”地喷溅在肮脏的草堆和石壁上,刺目惊心。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着郑正清,气若游丝,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与诅咒:“你…你…郑正清…你必遭…天谴!断子…绝孙…不得好死!”“或许吧。”郑正清漠然转身,宽大的绯色官袍在地面拖曳出一道暗红如血的残影,“但至少此刻,你在笼中,我在笼外。你的江南,已成焦土。这便够了。”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诅咒都更令人绝望。沉重的牢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瞬间隔绝了季札如同受伤野兽般凄厉疯癫的哭嚎诅咒:“郑正清——!你会变成第二个我!你会比我更孤独!更肮脏!你永远…永远逃不掉——!!”甬道里阴冷的风打着旋灌入衣领,郑正清下意识拢紧衣襟,指尖却抑制不住地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他停住脚步,仰起头。牢顶那方被纵横铁栏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铅灰色的浓云低垂翻滚,沉沉压下,仿佛一张巨大的、冰冷的铁网,要将这方寸囚笼连同里面的一切彻底封死、埋葬。走出镇抚司森然大门,风雪骤然猛烈。碎雪如刀,割在脸上。郑正清正欲登轿,目光却被廊下一道青布棉袍的身影攫住——那人背对着他,肩头落满积雪。“益达?”郑正清认出他来。前江南巡按黄益达,当年春闱放榜,同列二甲,曾于长安街酒肆中,对着漫天飞雪击掌盟誓,要共扶社稷。后遭季党构陷贪墨,削职为民。黄益达缓缓转身,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种被世事淘洗过的沉寂。“郑大人。”他拱手,动作迟缓却端方,磨毛的袖口沾着雪粒。“你的案子已明,吏部拟了文书,官复原职,或去南京领个闲差。”郑正清喉间微涩——他心知肚明,黄益达罢官后隐姓埋名,潜入王居敬府上为管家。那些最终钉死王居敬的所谓“铁证”,大半出自这位老友仿造的笔迹。“不必了。”黄益达打断他,目光垂落,粗糙的指腹在身旁薄棺的盖板上反复摩挲,一遍遍描摹着那个深深镌刻的“王”字。“居敬待我恩重如山。我在他府上三年,看他灯下核对田亩账册至深夜,看他将微薄俸银分与佃户,也看着……”他声音陡然喑哑下去,“看着我亲手仿造的‘罪证’,成了催他命的刀。”他抬起头,风雪灌进他眼角的沟壑,瞬间融成冰冷的水痕:“十年踪迹十年心。欠他的,欠那些被季家逼死的百姓的,这辈子……还不清了。”他不再多言,转身推动棺车,木轮碾过积雪,发出吱呀的呻吟,“我带他去京郊塔山。那里清净。”塔山坐落大兴西北,山形似佛塔,峰顶古刹巍峨,梵呗终年不绝。“益达!”郑正清脱口唤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滞涩。黄益达脚步未停,只遥遥抛下一句,字字被朔风撕扯得破碎:“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翰飞,‘公则民不谩,廉则吏不欺’,你……好自为之。”翰飞。郑正清的字。取自“宛彼鸣鸠,翰飞戾天”——如斑鸠振翅,奋力高飞,直上云霄。已有近十年,未曾有人这般唤他。那道青布棉袍的身影,推着薄棺,渐渐没入茫茫风雪深处,终至不见。郑正清凝望着那消失的方向,猝然忆起春闱放榜后的那个雪夜。黄益达高举酒杯,意气风发,朗声道:“为官者,心要比这雪干净!”彼时,少年人的笑声,几乎掀翻了酒肆的屋顶。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血太阳CP 顾总毒舌太致命,心尖宠又逃跑了 好笑吗?我只看到一个绝望的舔狗 穿成公主后带着全城百姓开荒种地 漫画反派是病弱长老+番外 娇养CP 强O的娇弱A 鬼不结婚不能下地狱吗CP 星河落于盛夏 禁止倒贴CP 恐A,但怀了A的崽 我真没想钓他CP 都重生了,谁还当舔狗啊 九王爷的棉花糖 地球地狱CP 直男穿A是会怀孕的+番外 无根之罪CP 谁家炮灰这么拽,影帝直接狠狠爱 水色项链CP 白月光杀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