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昭珩清跪在冰冷的冻土上,和所有人一样,深深地俯首下去,额头抵着粗糙的地面,冰凉的雪粒沾湿了他的前额。“臣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他的声音混杂在震天的声浪中,平静、沉稳,听不出一丝异样。甚至比旁人更加标准,更加恭敬。然而,无人看见,他紧贴着地面的脸,在阴影中扭曲了一瞬。那是一种混杂着剧痛、冰冷和某种被强行压抑到极致、即将爆裂的黑暗情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比肩伤更甚的痛楚从心底蔓延开来。太子亲征……持天子节钺……总督三州……节制诸军……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刚刚结痂的伤口上。凭什么?!凭什么他萧昭珩,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理所当然地拥有最好的、最重要的?京都温暖的东宫、父皇毫无保留的信任、群臣众星捧月的拥戴……这些还不够吗?如今,连这朔北苦寒之地,连这他萧昭琛用血、用命、用这三个月不眠不休的煎熬才勉强维系住的一线生机,也要被他以如此“名正言顺”、“众望所归”的姿态,轻易摘取?他在这里,像条狗一样挣扎求生,赢得这些兵卒的认同,靠的是肩胛骨上这个几乎要了他命的窟窿!靠的是营帐里割开手腕流出的滚烫的血!靠的是这三个多月风雪无阻、一步一个血印的苦熬!而萧昭珩呢?他只需要坐在金碧辉煌的京城,轻轻巧巧地接过那象征无上权柄的节钺,就能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就能将他萧昭琛付出的一切,轻描淡写地覆盖、接收!所有的功绩,所有的认同,在“太子亲征”的光环下,都将变得微不足道!士兵们此刻为他欢呼的狂热,很快,就会毫无保留地转移到那位尊贵的储君身上!席卷江南的风暴自然也没有放过李贵妃的母族。常州知府李启年和吏部主事李默均被削职为民,连李贵妃都收到牵连,接连被陛下冷落。这都拜萧昭珩所赐。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恨意,如同毒蛇,猛地噬咬住他的心脏,远比肩伤更让他痛彻骨髓。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是一片恭谨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冻结的、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望向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无尽风雪。肩头的伤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好啊,皇兄。你来。你最好……快些来。来看看这片你用金印玉玺轻易划入版图的土地,看看这下面埋了多少尸骨,浸透了多少像我一样的……“垫脚石”的血。也看看……你这位“小将军”弟弟,在这片血与火淬炼过的冻土上,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朔风卷起地上的雪尘,迷了人眼。萧昭琛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翻腾的暗色,只剩下被风霜刻画的、岩石般的冷硬轮廓。他沉默地站起身,像一尊重新被风雪雕琢过的、没有温度的塑像,转身走向依旧喧嚣的中军帐。每一步,都踏在冻硬的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朔雪棠香乾清殿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得正烈,烟柱笔直地冲向梁间悬着的“敬天法祖”匾额,却被穿堂风搅得七零八落。萧昭珩跪在冰凉的金砖上,膝盖下的寒气透过厚棉袍渗上来,冻得骨头发疼。御座上传来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说边关的晴雨,听不出半分波澜。“北境之事,你当以稳重为先。”皇帝翻着奏本的手指停在“纥溪部”三字上,朱笔在纸页上洇出小小的红痕,“昭琛已经熟悉朔州事物,凡事需与他商量,不可擅专。”萧昭珩叩首时,额头擦过砖缝里的积灰,扬起细微的尘埃:“儿臣省得。”谢道林才是朔州的最高统帅,父皇偏要提昭琛,说到底,不过是想让他们兄弟相互制衡罢了。他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恭谨,“定竭尽所能,以安边患。”御座上静了片刻,殿内只剩下香炉里火星偶尔爆开的轻响。皇帝终于又开口,声音里带着批阅文书的倦意:“三日后卯时启程,粮草军械已着兵部备妥。”再无余言,没有半句叮嘱寒暖的话,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他这边落。萧昭珩望着自己映在金砖上的影子,被窗缝漏进的天光拉得瘦长,像株被遗忘在角落的草木。出殿时,乾清门的侍卫见他出来,躬身行礼。萧昭珩摆摆手,沿着汉白玉栏杆慢慢走。栏杆上的螭首被日光晒得温热,他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雕琢的鳞片纹路,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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