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颂恢复了夜眠的作息,没想到,谢烬也同步恢复了。今夜来得较晚,已过子时,他已熄灯睡下。寝屋内熏着好闻的檀香,芙颂浅浅吸了一口,便觉得身体已有了些困意,她来至床榻前,正欲和衣躺在谢烬的身侧。不经意间一撇,她看到了他枕边右侧放着一样物事,借着微晕的幽蓝雨光,她渐渐看清了——那是自己的玉简!芙颂以为自己看岔了眼,揉了揉眼睛,再度凝神望去。玉简之上覆盖着熟悉的莲生纹,看得细致一些,她甚至能够看到屏幕覆盖了一些细小的裂纹。这个玉简就是她自己的!它不是早该被犼消化了么,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谢烬的枕边?是巧合,还是另有其他缘由……芙颂伫停在床榻前,百思不得其解,视线的落点从玉简,徐徐落在谢烬的面容上。男人面容清冷毓秀,不笑的时候带着一份堪比渊渟岳峙的冷寂气质,雪袍博带,鹤姿松骨,山根饱满,唇形偏薄。听羲和说,山根饱满的男子深情专一,而薄唇就显得寡情凉薄。两者以一种矛盾的组合,完美结合在了一个男人身上。支摘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地落着,夜里的穹空如在腌菜坛子腌了六七个月的缸底,透着大片青漉漉的咸灰色,清辉的露水穿过檐下温雨飘舞进来,掩映着男人的面容,芙颂逐渐看不清他了。撇去这些杂念不提,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抑或着,他与昭胤上神有何牵连?救她的人是昭胤上神,能够把玉简捞回来的,也只有他本尊。芙颂注视着谢烬的面容晌久,摇了摇头,不管他什么身份,先将玉简弄到手再说!芙颂暗中捏了一个隐身诀,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榻,膝行至谢烬的身前,一只手撑于他的肩膊左侧,另一只手悄然越过他的身体。空气之中,只余下了彼此的吐息声。芙颂的身体悬在谢烬的上空,她敛声屏息,伸手去够玉简。眼看要够着了,偏偏谢烬调整了一下睡姿,有意无意地将手覆盖在玉简上。“……”芙颂扑了个空。她斜睨了谢烬一眼,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臂。好不容易挪开了,玉简重新绽露在空气之中。芙颂笃定自己这一回一定可以拿到。她轻轻弯下腰,鬓角的发丝无意间垂落下去,拂落在了男人的胸口前,如羽毛般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快要拿到了……芙颂将身子俯得更低了,视线直直锁定玉简。她需要再往前一点……哪承想,这时谢烬忽然翻身,平躺改侧躺,那堪比巍峨川岳一般的重量,朝着芙颂倾覆压了下来!芙颂没个防备,连反应都来不及,顺势被谢烬压在了身下!投射在寝屋屏风上两道墨黑人影,一个厚重一个淡纤,交叠在一处,空气之中雨光与尘埃相互咬合并杂糅,难舍难分。男人温热的吐息,若即若离地喷薄在芙颂的颈侧,燎起了一簇微火,与之相触的皮肤泛起了漫山遍野的滚烫。芙颂的心砰砰狂跳,都忘记了动弹。今夜白衣谪仙是怎么回事,怎的老不安分地乱动?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啊……芙颂缓了好一会儿,侧眸朝着谢烬望去,他仍然阖着双目,下垂的鸦睫在卧蚕处聚拢一片晦暗深邃的深影,面态平和冷隽,似乎仍然在深眠之中。还好,他没有醒。谢烬的胳膊搭在芙颂的锁骨上侧,她深吸一口气,打算将谢烬的胳膊抬起来。但不知怎的,任凭她如何抬,都抬不起来。她屈起双膝,想滑出去,讵料,那厢谢烬抬起左腿,斜放在她的膝面上,锢住了芙颂的遁逃动作。芙颂:“……!”上方被谢烬锁住了,下方也被他拦住了。这下算是进退维谷了。在芙颂看不到的地方,谢烬悄然勾起了唇角,唇瓣抿出了一丝极浅的弧度。他本就是打算将玉简归还给她,但若直接给,又太便宜她了。她不仅送了他一箱猫,还接受了碧霞元君送去的十箱男人,他以为她不会再下凡,她却还是来蹭睡了——照此看来,家花到底比野花香。甫思及此,谢烬心中某些细微的褶皱舒展了开去。他将玉简放置在了枕边,有意钓她过来取。让她过来取,又让她三番五次取不到。博弈过程之中,他用胳膊和腿压着她的身体,但力度控制得恰到火候,既不会弄疼她,也不会显得孟浪,刚好这份力度她挣脱不开。当然,此举绝非君子行径,放在平素谢烬是绝对不会做的,但今时,与她搏斗委实是有趣,谢烬来了兴致,想看看古灵精怪的她,究竟能不能见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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