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缓缓道,长明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沟壑里都是疲惫。“我对外说双生子折了一个,把春桃的孩子留在身边,就是后来的许铮放,我给他锦衣玉食,教他读书理事,外人都说我慈母心肠,谁知道我每回看着他,都想起春桃那张脸,想起先帝打我的那一巴掌。”她把自己的孩子偷偷送回了郑国,托给母族照看,可终究是没留住,二十岁上染了风寒,没了。送信的人带回两个小小的襁褓,是那孩子留下的双胞胎,一个康健,一个却跟他父亲一样,先天带了喘疾。那时许铮放已近弱冠,朝堂上皇子们斗得凶,她看着膝下“视如己出”的许铮放,忽然有了主意。她开始给许铮放的汤药里掺东西,一点点的,不伤身,只让他……断了子嗣的可能。她算着日子,等他大婚,又把那对双胞胎里康健的那个抱进宫,哄他说“你身子弱,先养个孩子在身边,也好稳固地位”,许铮放果然信了。至于那个孱弱的,她藏在了宫外别苑,那是她真正的血脉,得好生护着。“我原以为万事妥帖。”太后看向许连城,眼神复杂,像看一件失控的棋。“许铮放成婚多年再无子,朝臣们都急,他自己也慌,我便更放心,谁知道……他竟有了你。”她那时在佛前烧了三炷香,见是个女儿,倒松了口气——女儿成不了帝,碍不了事。只是许铮放能有子嗣,总归是她的疏漏,便悄悄加重了药量,果然从那以后,许铮放再没让后宫有过动静。“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性子烈,不像个安分的公主,倒像极了我年轻时的模样。”太后轻轻咳嗽了两声,帕子捂在唇边,再拿开时,帕角沾了点极淡的红,她却像没看见。“许铮放的位子,本就该是我儿子的,你不过是占了别人的地方。”殿内静了许久,长明灯的油偶尔爆个灯花。许连城站在原地,指尖冰凉,太后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石子,砸在她心里,溅起的不是愤怒,是密密麻麻的荒谬——她的出身,她的父皇,她在宫里的十几年,竟全是一场精心织就的骗局。事情始终还是回到“所以……”许连城的声音有些发哑,还没等把那句“你就敢动谋逆的心思”问出口,就见太后忽然身子一歪,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她没再用帕子挡,一口黑血直直喷在身前的蒲团上,像雪地里开了朵凄厉的花。“你……”许连城惊得后退半步。太后却抬手摆了摆,气息陡然弱了下去,却仍撑着身子坐直。她看向佛龛上的玉佛,眼神竟有了几分释然:“你进门时,我就喝了药。”那苦杏仁味原来是从她身上来的。许连城忽然想起方才进门时,太后捻佛珠的手指上,似乎沾着点未擦净的白末。“我是郑国的公主…”太后喘着气,声音轻得像羽毛。“做公主时,金枝玉叶,没受过辱;做皇后时,我没害过一个妃嫔,没苛待过一个宫人,自问对得起天地;后来……是他们先对不起我。”她顿了顿,看向许连城,眼神里没了恨,只剩一片空茫的骄傲。“我输了,成王败寇,认!但我不能被擒,不能受审,我得……有尊严地走。”说完这话,她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缓缓靠向身后的佛龛,眼睛还望着殿顶的藻井…那里描着当年她和先帝大婚时,匠人特意画的合欢花。紫檀佛珠从她腕上滑落,“噼啪”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许连城脚边。长明灯还在燃着,檀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寂静的殿里。许连城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曾端着慈和面孔、给她递过蜜饯的太后,如今双目紧闭,嘴角还凝着黑血,却依旧维持着挺直的姿态。晨露该快干了,宫道上的宫灯怕是也撤了。可长乐宫里这场迟了半生的恩怨,终究是随着这口黑血,落了幕。许铮放的葬礼办得肃穆,黑白幡旗在宫道上飘了三日,风过处,像谁在低低地叹。宫人捧着那封从太后枕头下寻来的信时,指尖还在发颤,信笺是素白的麻纸,墨迹却力透纸背,寥寥数语,字字都浸着半生的执拗。许连城捏着信站在灵堂角落,香烛的烟模糊了她的眉眼。“死后不愿与先帝同皇陵”,原来到了最后,她恨的还是那个曾许她“无人敢轻慢”的男人。“挫骨扬灰”或是“依地址安葬”,竟是把最后的体面,也赌在了她这个“仇人之女”的一念之间。她盯着那行地址看了许久,指腹磨过纸页边缘,直到将麻纸捻出毛边,才转身走到灵前的火盆边,将信投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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