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山寸步不离地跟了过去,说道:“这大雨,可比武统元年那场大雨还要大十倍有余啊!河堤尚未大面积溃决,不也正说明了这河堤,我们王家没敢有丝毫的搪塞怠慢吗?”张叙安笑了笑,没应声。王家修这河堤,的确尽心尽力,这一点张叙安承认。但王家背地里又搞了什么小动作,张叙安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我们王家也是倒了八辈子霉!”王永山如丧考妣,继续道,“当年张大人给了我们两条路,这河堤,我们要么大修大弄,一步到位,要么小修小弄,万一发了大水,那王家出面赈灾便是了!”“结果这下可倒好!我们已经下了血本,原是打算一步到位的,奈何遇上这么一场百年难能一遇的暴雨,万一真溃决了……”王永山话锋一转,说道,“若还要我们王家出面,全权料理,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我说了要你们王家全权料理了吗?”张叙安捧起热茶盏,缓笑道,“否则,户部、工部、兵部这些大人,今日又是干嘛来的?如此天灾,便是你们王家有心,恐怕也负担不起吧?”“张大人英明!”王永山作揖道,“我们王家,的确是有心无力呀。”张叙安没再应声。暴雨还在持续,水位还在上涨。盛军刚在鹭州失利,黄河此时若再泛滥,后果不堪设想。政事堂内,各部官员已济济一堂,张叙安左右看了看,问道:“欧阳大人没来吗?”“回张大人,已经来了的。”身后公公忙俯身回话,说道,“承蒙张大人体恤,一入朱雀门,便拿轿子抬来了。奈何雨势太大,老人家身上还是打湿了一些,奴婢担心老人家生病,便先请到隔壁去更衣了。”说着,对一旁小的道,“快去催催,就说张大人已经到了。”小太监道:“是。”没一会儿,欧阳楠便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了进来。工部尚书关远山,特在自己上首给欧阳老先生留了个位置,说道:“老先生,还请上座吧。”张叙安看着欧阳楠步履蹒跚的模样,说道:“欧阳大人年事已高,却还要为国事操劳,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奈何水患迫在眉睫,欧阳大人若有良策,还请开门见山,不吝赐教吧。”欧阳楠坐下了,皱了皱眉头。这几日,他也为水患忧心忡忡,已有数日不曾安眠,他只是分外不解,说道:“老夫记得,在河堤修缮之初,便已规划好了泄洪区,一旦各地水位超出警戒线,便要在泄洪区扒堤泄洪。只是这暴雨持续了二十日有余,各地汛情纷至沓来。”他看向张叙安,道:“老夫老了,脑子也不灵光了。但老夫听闻,早在七日之前,早朝上便已有决议,要扒开河堤,向罗沙河故道泄洪,只是四日过去,为何至今还未扒堤?而还要聚在这里,重新再讨论一遍?若非是有什么不能扒堤的缘由?”说着,满脸疑问,看了看大家。张叙安看向关远山,道:“我也想问问,为何至今还未扒堤泄洪?”关远山心底一沉,“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说道:“张大人恕罪!那日一下早朝,下官便向荥州发出了急递,要求荥州立即扒堤泄洪!可直到前日,荥州下游开封再次发出八百里加急水报,下官这才得知,荥州并未泄洪啊!”他心中惶恐,快要哭出声来。哪怕他行事并无过错,可一旦发生灾难,那么总要有人顶罪,可谁来顶罪?皇上吗?张大人吗?他是工部尚书,统领河道司,他不顶罪谁来顶罪?一旦造成任何严重后果,那么从他开始,一直到荥州河道衙门为止,恐怕一个人都跑不掉!张叙安端着热茶盏,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一边从茶盏上沿瞥着王永山的神色,顿了顿,又问道:“所以荥州究竟为何没有泄洪?”关远山道:“下官也不清楚,但兴许……是公文未能送达?可公文为何没能送达,下官尚未来得及核查……近来因水患,各地多有意外发生,许是驿使在中途出了事……对,对对对,”他慌慌张张又补充道,“前日,下官也已再次责令荥州府,命荥州府立刻泄洪!”公文八百里加急发出,若无意外,应已于昨日抵达荥州。但荥州此时究竟有没有完成泄洪,长安尚无人知晓。王永山道:“若公文再度丢失,荥州没有及时泄洪,会当如何?”欧阳楠道:“上流不分洪,下流便要承担极大压力。罗沙河故道蓄洪能力强,且作为泄洪区,附近村庄应当都已经移了出去?”说着,看了看王永泰,又看了看王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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