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笔劲儿大的能将笔折断,写字不像是写字,倒像是拿着铁锹大力往土里铲。笔下的纸张自然就是铁锹要铲的土壤。这般写,结果自然是纸张被大力戳破不成样子了。纸张很贵,浪费了几次之后,石毅就不敢这么做了。他和陆折柳不一样,他深知爹娘一辈子辛劳,攒下些许的银子不容易,不能浪费,浪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同窗中,他是出了名的吝啬鬼。想从他手中借银子,那是不可能的。他来读书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超过陆折柳,然后让宝妮点头嫁给他。至于其他,并不重要。石毅的身上,一点都没有读书人的包袱。虽然夫子没少和他讲读书人应该有怎样的品格和风骨,但是这些教条的东西,石毅向来是选择性听听,觉得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纯当没听到。这幅样子,让夫子是又爱又恨。恨他的不听教诲,但是也爱他没被污浊过的一片赤子之心。夫子喜欢石毅,这个认知,很快就在私塾中的学子中达成共识。但是让他们想不通的是,一身憨劲儿,看起来傻头傻脑样子的石毅,到底是怎么得了夫子的心?他们也不喜欢那些教条死板的东西,也经常内心吐槽啊,怎么就不见得夫子对他们青眼相看。石毅去读书之事,十里八村都知道,也都知道起因为何。一开始,大家都是抱着看戏,甚至是看笑话的心态来关注这件事情的。石毅跟在夫子身后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不肯放弃,求一个留下读书的机会的时候,大家都笑石毅傻。一个好好的庄稼汉子,去读什么书,读书这样的事情,哪里是他们该干的。就他们那双粗糙的手,提笔写字?别一提笔就把笔折断了。这事,的确在石毅的身上发生了,观望的人想的没错。不过石毅并没有因此就放弃了就是了。哪怕闹了不少的笑话,但是石毅还是坚持下来了。等夫子开口同意石毅留下的时候,一部分人的内心有些微妙的变化,只是这会,这点微妙的变化,基本没人在意。铁家和石家无疑是对石毅读书一事最为关注的人了。石家就不说了,父母担心儿子,再正常不过了。而铁家,最关注的就是宝妮了,毕竟,那个少年,是为了她,这般努力。没当想到这一点,宝妮的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涩。她时不时担心,她喜欢的那个少年,到底有没有在私塾中受欺负,他读书苦不苦,他学习难不难。这些担忧,石毅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加倍努力,赶紧超过陆折柳,把宝妮娶回家中。三年过去了,石毅的刻苦努力,被所有的人看在了眼中,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嘲笑他了,反而一提到他,总是会让人肃然起劲。一个农家少年,十六岁才开始读书,天资平平,但是硬是凭借着头悬梁锥刺股的狠劲,现在,已经能追平私塾的大部分学生的水平了。哦,忘了说,这个追平的大部分学生,里面就饱含陆折柳。陆折柳以前从来不曾将石毅视作为对手的,但是,就是这个一直没被他放在眼中,不以为是对手的少年,现在学识已经能和他齐平了。而且,夫子还十分欣赏他。想到夫子对石毅不时的夸赞,陆折柳心中就燃起了熊熊妒火。这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得到夫子的另眼相看。就凭那股子憨劲儿吗?陆折柳不服气。但是结果不会管他服气不服气。在意识到石毅在慢慢追赶上他们的时候,陆折柳也有努力过,但是,他的努力,和石毅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石毅和所有私塾的学子都不一样,他有一种别人所没有的对自己的狠劲。别人是很难像他那样,对自己那么狠的。就比如陆折柳,自小,他为了逃避劳作之苦,选择了读书这条路,为的,可不就是读书可以不用受苦劳累。贪图安逸的人,他的意志力,能有多坚定?努力了没多久,陆折柳就撑不住了。他不是石毅那个憨子,那样高强度的刻苦读书,他受不了。陆折柳的内心有些崩溃,他觉得,自己和石毅之间的竞争,大约真的要输了。输的不单是宝妮在两人中间的感情倾斜,更输在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读书上。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读了十多年的书,竟然输在了一个庄稼汉身上。这个事实,格外地打击陆折柳。被打击到的,何止陆折柳一个人。当初所有看笑话的人,如今没一个人再出言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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