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子迈没想到程澈会这么害怕,他以为的普通误会在那个特定的时间里变成程澈那么深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一听到贝弋卿的声音就完全失控了。幸好人工湖外面还有一片人造景观石,程澈绊倒在石子路上,厘子迈才追上他,紧紧抱着他哄:“别怕别怕,澈澈别怕。”贝弋卿追上去原本是想看看情况的,他前几天回来过年,听厘子迈的舅舅说,他们学院里那个很厉害的程澈上学期家里出事了,自己又生病,期末考试都没参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字里行间都是可惜了一个好苗子。可等他走近,厘子迈抱着程澈,用最冷的眼神看着他,狠戾地说:“滚开!”贝弋卿停在那里,那种阴鸷的表情实在与厘子迈不配,他是开着车都能下车扶老奶奶的温柔绅士,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阻止所有人靠近程澈。许是他们的动静过于大了,又许是有人看到二少爷光着膀子在冰天雪地里跑,初一晚上宴请几个近亲的江家人出来了。有下人试图给二少爷披上外套,但人还没走近就被吼了一句离远点儿,他们哪里见过二少爷这样发脾气,顿时吓得不敢动作。厘情冷着脸,看着自己的没用儿子,对他怀里的小朋友好感度所剩无几,她已经非常不满意儿子三个月不回家门的行为。厘子迈抱起程澈一言不发地走掉。厘情叫住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礼貌,所有人都因为你站在这里,你却说走就走。”厘子迈没回头,说了一声抱歉,便抱着程澈回到车里,他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你先在车里等我,我去跟妈哥哥他们打声招呼。”他及时收回“妈妈”两个字眼,他不确定现在这个时刻能不能提起这个称呼。程澈抱着腿看他,眼睛红红的,像是听明白话要乖乖等他,又像是没听明白不想他走。他总是这样惹厘子迈心疼。“你别怕,我就在那里,你可以看到我的。”厘子迈给他戴上帽子,又把车里的暖气调高,才打开车窗,指了指不远处的人影,“在那里,乖乖等我好不好?”他还是看着厘子迈,可怜兮兮的,厘子迈叹了一口气,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别怕。”等厘子迈转身的那一刻,程澈突然伸手抓住他,他的嘴角微微张开,喉咙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喑哑的声音,像是想发声了。厘子迈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脸,握着他的手,颤声问:“怎么了,宝宝你想说什么,你告诉我”程澈又动了动嘴唇,终于从嗓子眼里冒出两个艰难又沙哑的字眼,他说:“别走”那一瞬间,就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在厘子迈的胸腔里炸开,他的心脏快要跳出来,明明外面的世界是又黑又白的一片,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变成很快消失的白雾,可厘子迈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感受到鲜活的、炙热的血液在他身体里流动。“你说什么,你说话了吗,澈澈你说话了吗。”他抱着程澈的脑袋亲他的脸颊,睫毛湿了,“你再说一句好不好?你叫我的名字,叫我厘子迈,叫我好不好。”程澈又没了反应。江洵看见自己弟弟站在车边说了什么,然后一会儿跳一会儿转圈的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发脾气,他走过去确定这是高兴的反应后,下意识缓了口气。“真的不回去跟母亲道歉吗。”江洵友善地警告他,“你已经让母亲当众下不来台很多次了,她已经很不满意你了。”“还有,不满意程澈。”厘子迈穿上外套,让程澈从车里揪住他外套的帽子,才回道:“我说了我得把澈澈照顾好了才能回家,我会向她跟奶奶道歉,而且今天她把贝把人又带到家里来,吓到了澈澈,我才反应过激了点。”江洵解释:“是你说你不会回来,母亲和舅舅才应下贝叔叔的拜帖,今天在家宴请他们。”厘子迈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母亲,语气弱下来,“我会向她道歉,希望她把不满意都放在我身上,不要不满意澈澈,他生病了才这样的。”江洵叹息,“你可以把他带回来,母亲和奶奶会陪着他,你需要忙你自己的事,舅舅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去他的项目上了,你不是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吗,为什么现在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我自己有打算,我会负责,我现在的任务是照顾好澈澈,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江洵看了一眼程澈,不知道是好是坏,他的弟弟学会了照顾别人,但也学会了发脾气,他以前从来不对任何人说重话,或作出任何失礼的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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