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你什么意思!”
他朝谢盛谨瞪过去:“你也这么想?”
谢盛谨懒得开口。
但她嫌麻烦不想张嘴的东西邵满非常愿意说。他好不容易抓到如此机会对老猫冷嘲热讽:“哇,老猫,你待在贫民窟一大把年纪就这么荒废光阴的吗?秘密瞒了不少,问情报什么都不知道,拿到情报后还是一问三不知,隔了这么长时间跟你合作搞个东西,发现你也手生了不少。天天就靠着你那点义体发财,发了财就拿去赌场是吧?”
谢盛谨看了邵满一眼。
平时邵满嘴虽然毒,但是也没有犀利到如此程度。他这几句话就像要对老猫挖心剐肺一样直戳其伤口。
情绪一旦开了口,就会滔滔不绝地涌来。
“你能不能少去赌点?”邵满拧着眉,盯着老猫,“你跟着奥利维耶三天两头跑,他能说,能编,油嘴滑舌,每次都可以摆脱那些恨不得把他杀之后快的仇人,你呢?赌也赌不起,跑又跑不赢,嘴还不得行,赶着趟让人家宰呢?哦我忘了,你也没什么钱了吧?上次你在赌场里认识了个好兄弟,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你这铺子都差点被赊出去了,还是我给你拿回来的,长点心吧你,行吗?这还不止,常规的赌场满足不了你,你还要跑去斗兽场,那些血糊拉撒的很好看吗?你一个菜刀砍到手指都要都要抖半天的人每次站在那里就瑟瑟发抖,还要充那些莫名其妙的面子,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老底像洋葱般被一层层掀开,老猫瞪着邵满,手指不自觉地轻微颤抖。他在羞愧不已无言以对之余还感受到一丝震惊。
邵满知道的这么多吗?
自己什么时候把这些怂事都事无巨细地告诉过他?
邵满才不管他羞愤欲死的目光,势要追着他杀,言语滔滔不绝根本不停,字都不带重样的:“奥利维耶把钱给赌光了,无涯帮那伙追债人就上他家找人。他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在外面闲逛,逃避责任不想回家,那群人就怼着维斯右发难。人家一姑娘门口天天堵着一帮要钱的混子像什么样?我去过好几次,看到维斯右把那群人赶跑了,手打折了,腿打断了,但旧的走了新的又来。我去帮过好几次忙,那伙人跟老鼠似的杀都杀不完,根本无济于事。要我是维斯右,我老早就把奥利维耶扫地出门,然后在门口贴一个,狗和奥利维耶不得入内……哦,还是要改一下,老猫和奥利维耶不得入内怎么样?人宠物又乖巧又听话还懂事,长得也讨喜,小孩子听不懂人话算了,怎么你老了之后反而人憎狗嫌的?”
老猫反驳不了。
提到赌博他就气短。
他喉咙里发出吭吭哧哧的憋气声:“这……这不是还有你吗?你跟无涯帮的人说一下呗,谁还敢找维斯右麻烦?何况我已经好久没赌了……我……”
“你好久没赌了?”邵满冷笑,“你几天前不是才半夜跑出门要去赌场?然后被人套着口袋打了一顿,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老猫倏地一惊。
“你怎么知……”他意识到什么,顿时有些惊惧地上下扫视邵满,“你找人做的?”
“不是啊。”邵满否认道,“我哪有钱雇人干这种事?拿去吃点好的不好吗?”
老猫松口气:“那……”
他一口气还没呼完,就听到邵满冷哼一声。
“够给你脸了。”他笑了声,“是我亲自带着何饭干的。”
老猫震惊地瞪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哆嗦,半晌说不出话。
“要么你自己戒掉,要么我帮你戒掉。”邵满的眉梢下压,低着头逼视他,言语间不容拒绝的威慑之意喷薄而出,“再让我抓到你去赌场,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老猫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他的手紧紧抓住旁边的椅子,咬紧牙,嘴唇紧抿。
拒绝的话在他的嘴边,但又吐不出来。
窗户没有关好,冷风吹进来,沿着衣服的空管像蛇一样往里面钻。
老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直和他笑嘻嘻地插科打诨的青年其实也不是善茬。
他在五年前就认识邵满了,那时候邵安还没去世,但兄妹俩都心知肚明最终的结局。
邵满为了让邵安走得不那么难过,几乎倾尽所有力气逗她开心。所有的电子小器件、两人在一圈层的玩具,只有邵满想得到的,他都拼命给做了出来。有些他一个人完不成,就去找了当时就以义体著名的老猫,威逼利诱死皮赖脸请他帮忙,一老一少混熟后倒也志同
道合,小摩擦不少,大矛盾没有,双方都对彼此的才能惺惺相惜。
然而也同样在五年前,邵满制造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场爆炸蔓延了五条街区,几乎让当时的所有人都谈之色变。
但最后这件事被悄无声息地压下来了,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公平教教堂迁址,繁华的街道重新建立起来,东区所有的知情人——尤其是无涯帮和公平教的高层,都对此闭口不谈。有人在与街坊邻居窃窃私语的八卦谈笑中提过此事,但马上被无声的隐蔽力量联合起来封上了嘴。在贫民窟这种毫无法律的地方,能活下来的都是人精,久而久之便领悟了这大概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更神奇的是,大爆炸不久,无涯帮和公平教的人头费保护费都下降了不少。贫民们不明所以,但乐得轻松,联想到爆炸的发起者,甚至还口口相传以讹传讹,给邵满扣了个无冕之皇的帽子。他的名声越传越远,几乎被神话为一个不可说的人物。
老猫从往事中回过神,眼神刚刚聚焦,战战兢兢地望向邵满。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邵满的表情从凌厉肃然到嬉皮笑脸,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吓到你了,老猫?”
邵满拍拍他的肩,“没事吧?”
老猫在恍惚间点点头,又摇摇头,突然间神情一震想到什么,迅速上下晃着脑袋。
“没光做动作啊,看不懂。”邵满收回手,双手插兜直起身,离老猫远了些。
正当老猫就要松口气以为今天这事即将翻篇时,邵满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我刚刚那句话是认真的。”
他笑盈盈地盯着老猫,一字一顿:“你要还敢去赌,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无视了老猫风中凌乱哆哆嗦嗦的动作,一大步迈到谢盛谨身边,弯腰搭上谢盛谨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没被吓到吧?其实我也是好心,这老东西不给点鞭子就趴在那儿装死,火烧屁股了才知道动一下。咱们不学他。”
谢盛谨坐在椅子上,离老猫颇有一段距离,百无聊赖地欣赏着一出好戏。听到邵满的话,她眯了眯眼,看着哆哆嗦嗦的老猫,轻轻“嗯”了声。
“怎么会被吓到。”谢盛谨侧过脸,抬眼望着邵满,笑起来,“邵哥觉得我会被吓到吗?”
邵满一想也是。
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的少年怎么会被这种小事吓到?怪他老是把谢盛谨当个孩子一样对待,总觉得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不行。
他讪讪地直起身子,正欲后退的时候被谢盛谨拉住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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