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衣唇角一勾,忍住了笑意,转头对挑夫说道:“但说无妨。”那挑夫续道:“是,二小姐。沈大侠说这女子有些蹊跷,恐二小姐有失,派小人暗中照料,小人这才在渡口候了一日,等到了二小姐,又沿路跟随,不想二小姐神通广大,倒是小人失虑了。”沈拂衣嗯了一声,说道:“家父好意,是我莽撞失礼了,没伤到你吧?”见那挑夫摇了摇头,沈拂衣续道:“我这便转走水路,带她乘船回家,你不妨在此间盯着青龙帮,若有异动,随时报回临安。”那挑夫躬了躬身,闪在一旁,说道:“二小姐既有口谕,小人在此留心便是。”沈拂衣不再多言,转头看时,那少女兀自双手掩耳,做出一副天真烂漫之态,对着自己挑眉一笑,神色间便多出了三分狡黠。沈拂衣忍不住横了她一眼,说道:“装腔作势给谁看?快走!”那少女笑了笑,放下手臂,由着沈拂衣拉住胳膊,继续向前走去。这西门渡口便在明州城西门之下,顺着浙东运河,一路经慈江、余姚,从钱塘江到临安府。沿路既过险江,又涉水巷,往来船舶无数,或是乌篷漕运,亦或竹篾客舟。因此西门河渡虽不及海岸半升洞渡口那般宽阔雄壮,却是嘈杂纷攘更胜。沈拂衣一路四下留心,拉着少女穿过人群,却不乘客舟,反是登上一条押货的乌篷船。那船上除了五六个船工,另有两个随行的商客,早有船工迎上前来问询,沈拂衣亮出捕快腰牌,讲明了是官府羁押逃犯回临安,船工和商客便不敢多言,给沈拂衣腾出一间暗舱,又各自散去。这暗舱比那海上渡轮的客舱反倒宽敞,沈拂衣拉着少女钻入舱房,尚能对面而坐,虽是只有一张卧榻,倒也没有那般拥挤。沈拂衣坐在木椅上,却见那少女笑着扑倒在卧榻上,舒腰展臂,甚是惬意,却不经意间露出了腰上淡淡鞭痕。沈拂衣看在眼底,又想起那挑夫转述父亲之语,竟有些心意烦乱。舟横玲珑心(下)却见那少女在榻上伸了伸腰,侧目偷瞄了自己一眼,旋即跳下榻来凑到自己身前,转身负手,说道:“姊姊,我瞧你总是放心不下,沈大人要捆犯人便捆吧。”沈拂衣微一犹豫,还是从怀中取出了布条丝帕,依旧先将丝帕包裹住少女双腕,才用布条捆缚,却是轻轻打了个结,并不像之前那样系紧。那少女嗤的笑了一声,说道:“姊姊若是真心怜我,怎地不直接放了我?”沈拂衣被她说中心事,忍不住脸上一红,用力收紧了绳结,重新捆紧了她双手。那少女轻笑一声,也不喊痛,负手走回木榻之侧,与沈拂衣对面而坐。便在此时,舱外漕运力工齐声呼号,船舱一晃,乌篷船落下水中,逆水向西,摇橹而去。那少女向后一倒,倚在舱壁上,笑吟吟的说道:“姊姊,我唱个曲与你听如何?”沈拂衣闭目道:“倒也不必,我要练功了,你若胡闹,小心我塞住你口。”那少女笑了笑,转开了头,却还是轻轻哼唱起来。沈拂衣也懒得理她,闭目默坐,修习家传的吐纳之术。她这两日涉海遇袭,内功修炼已落下进度,正好趁此机会赶回,料想那少女也不会叨扰。沈拂衣潜运内功,足足练了半个时辰,一周天修习已毕,只觉周身一暖,心情也为之一畅。睁开眼来,却见那少女仍是坐在榻上,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却是双手把玩着自己那两截丝帕,捆着她双手的布条丢在一边,竟不知如何已被她挣脱。沈拂衣怔了怔,以自己的擒贼所用捆缚方法,那少女绝不能反手解开,看那布条又未断裂,难不成这少女竟是用那石壁上南宫前辈留下的心法挣脱?想到此处,不禁心下一沉,若要使出那石壁上万象归尘心法的入门功夫,倒也确是能挣脱这布条。她自己在岩洞中也曾依法尝试,但当时并未领悟,后来这一路默想,已暗通了其中诀窍,自觉若是此刻再被那般捆着,或能挣脱,但又无处尝试。但这少女怎地也能挣脱?难不成适才她以言语相激,便是故意让自己捆紧她双手,以此研习那万象归尘心法?沈拂衣又想起那挑夫转述父亲所言,心底一沉,莫不是这少女身负绝艺,这一路皆是戏耍自己?她想到此处,便伸手抓向腰间官刀,那少女余光见她动作,却是转头笑道:“姊姊你瞧,那前辈所留神功当真了得。”沈拂衣凝神看去,只见少女双眸流转,神色欣然,带着三分孩童炫耀之色,实不似伪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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