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营地都乱糟糟的,皇家的营帐更是彻夜点灯。皇帝胳膊受了伤,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受了伤,受伤最严重的是四皇子,后背上中了两箭,伤口有些感染,发起了高烧。皇帝随便让太医包扎了两下,就守在四皇子的榻前。故意把四皇子丢在树林子里的皇子们,虎视眈眈,心中懊恼不已。这个老四太滑溜了,太奸诈了,竟然钻空子救了父皇,上演了一出苦肉计,感动了父皇,入了父皇的眼。看父皇这架势,难保不会一个激动,把太子之位也给了他。他们不该心慈手软的,该早些把老四给干掉。翌日清晨,四皇子缓缓睁眼,先是感觉到后背的疼痛,记忆渐渐回笼,他正要伸手推一下趴在榻边睡着的那颗脑袋,就见那颗脑袋抬起头来,惊喜地说:“老四,你醒了?”“……”四皇子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他那对自己嫌弃的像狗屎一样的父皇?皇帝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欣慰地看了一眼四皇子,板起脸威严道:“老四,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四皇子愣了愣,这还是父皇孤女王妃的大伯父63皇帝愣了愣,这算什么心愿?随即对上四子一双坦诚漆黑的眼睛,心微微一动,有些炽热。皇家恩情薄,难得老四从没有见过母亲,却能够感激母亲的生育之恩,真是一片赤子之心啊。皇帝仔细盯着他的脸,认真地问:“你真的要用朕的承诺换取你母亲葬入皇陵吗?”四皇子毫不畏惧地回视:“是,儿臣别无所愿,只求母亲能够葬入皇陵。”皇帝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面前四子的脸与记忆中那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女人的脸重合,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毫无畏惧。四周一片鸦雀无声。良久,皇帝收回恍惚的目光,叹息一声:“你母亲虽有些地方不得朕的欢心,却也是朕的女人,伺候了朕五六年,还为朕生下一位皇子,她去世后,没有份位,没有大葬,却也是入了皇陵的,待朕百年之后去了地下,问了她的罪,再让她继续伺候朕。既然她已葬入皇陵,这个心愿便不算心愿。朕看你容貌有损,有碍观瞻,不如就赐你一瓶雪肌膏,你可有异议?”四皇子不由得吃惊,万万料不到,在众人口中名声狼藉不堪的母亲竟然葬入了皇陵!在碎嘴太监的口中,他的母亲因触怒龙颜,不得圣心,落了个一张破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岗的下场。很快,他就收敛思绪,诚恳道:“多谢父皇体恤,儿臣身为男子,并不在乎容貌,儿臣想要……”他想要皇帝赐婚,给他和虞知蘅赐婚,他不知道错过这个机会,还能不能等到下一个求娶虞知蘅的机会。皇帝却冷冷淡淡打断他的话:“哦?那朕就要听听,这世上有什么事什么人,能够比你的母亲重要,或者等同重要,要你主动开口问朕的赏赐。”本朝以孝治天下,皇帝这样一说,四皇子就不敢接话了,否则的话,传出去,他将心上人看得比母亲更重要,一定会遭到天下人唾弃的,最主要的还是会给虞知蘅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既然不愿意让他自己选择赏赐,又何必问他的心愿呢?四皇子闭口不再言语。皇帝颇觉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不咸不淡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走了。帐篷外面站了一排的皇子,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惊疑不定。打从他们小时候起,听人提到四皇子的母亲,宫人全都露出不屑鄙夷的神情,一个连最低位份都没有的“皇帝的女人”,人人都可以践踏。他们心中也认定了四皇子的母亲,无论品格还是为人,全都是不堪的,特别招父皇的嫌弃和鄙视。可今天听父皇的意思,父皇似乎对那个女人没有传言中那么厌恶?毕竟他还说了,百年之后去了地下,还要老四的母亲伺候呢。皇子们对视了一眼之后,又把意味深长蕴含着凛凛杀气的目光投向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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