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兰咳得满面通红,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无力地靠在床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的目光落在许明月身上,许久,她伸出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摸了摸女儿窄小的袖口和短了一截的腕部。去年春日做这件衣裳时,穿着还略有余量,如今却已捉襟见肘。女儿家抽条快,可府里……只有逢年过节,或是老太太、大夫人她们想起时,才会吩咐给府中女眷统一添置新衣,且多半是在冬日,做的都是厚实的棉袄夹袄。夏日轻薄的衣衫,她们这房是极少能轮上的。前几年她身体尚可时,还能拆拆改改,勉强让女儿穿得体面些。可这两年,病骨支离,连穿针引线都成了奢望,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穿着去岁的旧衣。“怎么喝了这么多药?身体还不见好呢?”许明月蹙眉。前几年还没入府的时候,陈婉兰为了抚养许明月,强撑着身体绣活。来太傅府认亲住进来后,本以为能好。没想到更是肉眼可见地衰败下来,浑然不像一个三十多岁、应该正风姿绰约的女人。“娘,您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接绣活了?”许明月皱眉。为了贴补,还有不让她们这房输面子,尤其前几年老太太寿辰送礼,陈婉兰总会熬夜刺绣赚银子,这才导致身体得不到修养,一直不好。陈婉兰只是虚弱地笑了笑,那双被病痛折磨得有些浑浊的眼睛,却盛满了温柔的光。她抬起枯枝般的手,轻轻抚过女儿光洁细腻的脸庞,声音气若游丝:“月儿……明年,你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以后……要多懂事……别惹你祖母生气……也别惹你父亲、大夫人、二夫人……还有你那些姐姐弟弟……乃至府里的管事们……生气……知道吗?”许明月认真点点头:“知道了。”每次都是叮嘱,让她乖巧,不要惹老太太和爹爹,还有大夫人、二夫人、姐姐、弟弟,乃至管事生气。总之谁都不能惹生气就对了。又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喂她喝下温热的汤药,许明月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来,轻轻关上了房门。新的一天开始了,她漫无目的地穿过海棠苑,不知不觉走到了靠近前院区域的边缘。一片人工开凿的湖泊将前后院分隔开来,一座精美的廊桥横跨其上,是通往父亲许儒书房最便捷的路径,平日里人来人往。许明月在湖边站定,隔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远远望向那座熟悉的习堂。朗朗的读书声、悠扬的琴声隐约传来。此时此刻,她的姐姐们、弟弟妹妹们,应该正在里面学习诗词歌赋,演练琴棋书画吧?“娘,既然姐姐们学的是琴棋书画,那我学琵琶好不好?”八岁那年,她跟母亲远赴京城,被认回府时,她仰着脸问。那时的许家宅院在她眼里富贵威严,四位姐姐早有“琴棋书画四才女”盛名,广为传播,她们执笔抚琴的模样叫她看得移不开眼,“这样……我就能和姐姐们一道了。”陈婉兰为此甚至卖了首饰替她买了把梨木琵琶,又难得地去求了父亲。府里本就有教习娘子,多教一个原不算什么。然而,入学堂第一天——“就这破琴也配进学堂?连洒扫丫鬟弹的都比这强些。”“林先生若教这样的学生,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特意挑了琵琶来学,莫不是想与我们琴棋书画平起平坐?”“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也配……”几个姐姐叽叽喳喳地说着。许明月紧紧抱着怀中的琵琶,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下意识地望向所有人中最端庄、最受父亲倚重的大姐许琴露。父亲说过,让大姐多照顾她。可许琴露端坐华琴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弹琴。纤指拨弦,流泻出清泠泠的调子,唇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的……嘲讽。她甚至没有抬头看许明月一眼,那琴声越是优美,仿佛越衬得她怀中的梨木琴笨拙可笑。林先生讲解的指法、韵律,飘过其他姐妹耳中,立刻化作她们指尖娴熟的拨弄,尤其大姐,一点即透。轮到她时,手指却像生了锈的木偶,拨出的声音干涩、扭曲,不成曲调。“嗤——”“耳朵要坏了!”“糟蹋曲子!”戒尺不知何时已握在林先生手中,冰冷,油亮。“手。”“伸出来!”“啪!啪!啪!”这声名赫赫的林先生拎着戒尺,红唇开合,眸意冰冷,吐出的是判决:“八岁,全无根基?还如此愚钝。”“你既然什么都听不懂,干脆到墙角站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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