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当年拒婚长岚,他悔恨自己的决定间接害了父母,却从未后悔过拒绝长岚本身。因为他从来无法欺骗自己的心、背叛自己的意。——明月,对你不住。我食言了。“放了铜鹿吧。”穆青杨只淡淡道。长公主只露出极其轻微的一笑,按在他后背的手掌用力一推。“不!!!”铜鹿尖叫!几乎同时!“住手——”无数马蹄声骤然迫近!太子容修和崔十郎带着金甲军前来!可已来不及了。穆青杨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那吞噬一切的深渊坠落!顷刻间消失不见。“青杨兄——!!!”紧随其后的崔十郎,连忙下马,连滚带爬地扑向崖边,徒劳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一片虚无的空气!铜鹿终于挣脱了钳制,连滚带爬地扑到崖边,撕心裂肺地哭喊:“世子!世子啊——!”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长公主在推出穆青杨的刹那,身体因巨大的反作用力也向前一个趔趄。她看着穆青杨的身影消失在翻滚的浓雾中,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解脱般的平静。“抓住她!”容修见她逐渐靠近悬崖边上,亦有寻死之意,厉声喝道。身后士兵急速从出去,一把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臂!巨大的力量将她硬生生拖离了悬崖边缘,狠狠掼倒在地!长公主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头发散乱,沾满尘土,她挣扎着,嘶吼着,如同陷入绝境的母兽:“放开我!让我去!让我去陪我的岚儿——!容修!你不得好死!你们全都不得好死——!”容修没有再看她一眼。他跳下马,走到崖边,崔十郎和铜鹿正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对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浓雾发出绝望的呼唤。他垂眸,凝视着下方。深不见底。这番下去,怕是毫无生机。容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当初长公主封锁皇宫,拷打穆青杨时,他不是没有想过穆青杨会不会死。但他从未动过念头去干预。他没有有意让他死,也没有有意让他不死。他只是……任由事态发展。风波将定,曙光已现,穆青杨与许明月本该双宿双栖,可唯独没有算到……穆青杨会为了一个铜鹿,踏进死地。一个在他眼中,或许如同蝼蚁般渺小、随时可以牺牲替换的仆从。容修无法理解。他本以为,穆青杨经历过那么多,该更懂得“取舍”二字。然而,就在这死寂的崖边,凝视深渊,容修唯有真心难觅(34)马蹄踏在皇城御道上,发出哒哒哒回响。回城的队伍行至镇国公府前。府门今日方撕去封条,此刻正敞开着,像是等待什么似的。容修勒住缰绳,马匹在原地踏了几步。他目光扫过那洞开的朱漆大门,声音低沉地提醒车厢内:“到了,国公府。”车厢里,死寂如墓。崔十郎瘫靠着车壁,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地凝望着车顶那摇晃的流苏,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角落里,铜鹿蜷缩成一团,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破碎的呜咽,已然哭哑了嗓子。崔十郎眼珠艰难地转动,看向铜鹿。铜鹿猛地一缩,抖得更甚,拼命摇头,将整张脸更深地埋进膝盖之间——他甚至不敢抬眼,不敢望向那扇敞开的府门。世子爷……世子爷竟为他而死!崔十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埃和绝望的空气,攥紧拳头。他也做不到。他更不敢想,许明月听到这消息时,会是何种模样。沉默在狭小的车厢里凝固、弥漫,沉重得让人窒息。最终,容修也未再说什么。队伍无言地越过了那扇洞开的大门,碾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森严冰冷的宫禁驶去。月华初上,清辉如练,无声地流淌在镇国公府略显荒芜的庭院里。府门虚掩着。许明月的身影在门廊下焦灼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瞥向门口。月轮渐渐爬上中天,清辉愈盛,却始终不见那熟悉的身影踏月归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高大身影停在门外。许明月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雀跃着迎到门口,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脱口而出:“青——”话音戛然而止,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门外月色下站着的,并非她魂牵梦萦、翘首以盼的穆青杨。而是一身素白锦袍、身姿挺拔的太子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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