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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第1页）

谢烬靠在一台覆满油污的冲压机旁，镜面银左眼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他闭着那只人类的眼睛，眉头紧锁，额角不断渗出更多泛着金属光泽的汗珠，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覆盖着银蓝神经网的左手手背上，发出极轻微的“滋”声，仿佛那汗液也带着腐蚀性。他的呼吸比平时浅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极其细微的、压抑不住的颤抖。

吞噬初代带来的庞大而污浊的能量，大部分由他的逻辑核心承担了过滤和解析的任务，此刻正如同失控的反应堆，在他体内左冲右突。那些被强行碾碎的精神污染碎片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变成了细密的、无孔不入的噪音，干扰着他的思维矩阵，时不时拽出一些他极力压制的不合时宜的画面——冰冷的仪器滴答声、模糊的白色人影、还有……彩色积木尖锐的棱角。

他需要绝对安静和专注来重新驯服这股力量，将其彻底转化为己用。但环境不允许，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更不允许。

相比之下，温言的状态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亢奋。

他几乎坐不住，在有限的空地里来回踱步，水晶靴底敲击水泥地面，发出清脆又令人焦躁的“咔哒”声。他周身散发着不稳定但强大的能量波动，异色瞳中的金丝亮得惊人，如同熔化的黄金在剧烈沸腾，几乎要溢出眼眶。吞噬初代带来的纯粹生物能量在他体内奔涌，弥补消耗的同时，甚至推动着他的晶体化程度向着更危险、更不可控的方向进化。

细小的、尖锐的水晶簇不受控制地从他颈侧、手背的皮肤下刺出，又缓缓缩回，周而复始，带来一种微妙的、撕裂又重组的痒意和刺痛。这感觉不坏，甚至带着一种力量充盈的狂喜，但却放大了他神经末梢的敏感度，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灰尘漂浮的轨迹、远处侦察机引擎的嗡鸣、谢烬压抑的呼吸声、林宴恐惧的心跳、还有……他自己血液里奔流的、带着初代那腐甜腥气的能量咆哮。

以及，最无法忽视的——从谢烬那边通过共生神经网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混乱痛苦的波涛。

这感觉糟糕透顶。像是最烈的酒混合了最毒的药，让他既兴奋又想呕吐。

“你能不能安静点？”谢烬的声音突然响起，嘶哑，冰冷，却明显缺乏平时的绝对控制力，尾音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忍受的烦躁。他没有睁眼，但覆满银蓝脉络的手背绷紧，指甲几乎要掐进金属的机身。

温言的踱步猛地停住。他倏地转头看向谢烬，异色瞳缩紧，金丝剧烈窜动。

“嫌我吵？”温言的声音拔高，带着被挑衅的火气和水晶摩擦般的刺耳质感，“要不是你非要吞那堆垃圾，我们现在会像两个中了毒的废物一样躲在这里？！”他体内的能量正因为情绪波动而更加汹涌，手背上的水晶刺猛地暴长一寸，又狠狠缩回，留下几道细微的血痕，瞬间又被晶体覆盖。

“最优选择……获取信息……”谢烬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在极力对抗着什么，镜面银左眼的光芒混乱地明灭，“……代价……可控……”

“可控？”温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步跨到谢烬面前，灼热的、带着腐甜气息的呼吸几乎喷在对方脸上，“你看看你自己的鬼样子！这叫可控？！你那宝贝逻辑核心快要被那些垃圾挤爆了吧？！”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捅破了谢烬勉强维持的平静。

谢烬猛地睁开了眼睛！

镜面银的左眼里，数据流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翻滚着的污浊暗色，甚至隐隐浮现出初代那扭曲的影像！那只人类的眼睛也布满了血丝，瞳孔因剧烈的痛苦和失控而收缩。

“闭嘴！”谢烬低吼出声，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被逼到绝境的凶戾。他猛地抬手，银蓝神经索失控般暴射而出，却不是攻击温言，而是狠狠抽打在旁边的巨大机械上！

轰！金属被抽打出深深的凹痕，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旷厂房内反复回荡。

林宴吓得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缩进更深的阴影里，死死捂住嘴巴，浑身抖得像筛糠。

温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符合谢烬风格的失控举动惊得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更深的怒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谢烬这副样子，让他感到极其不适，甚至比看到谢烬绝对冷静时更让他烦躁。

“吼什么吼！”温言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逼近一步，水晶手指猛地抓住谢烬抽打机械的那只手腕，触手一片滚烫，那下面的银蓝神经网络正在疯狂搏动，温度高得吓人。“控制不住就想拆东西？啊？！”

谢烬试图挣脱，但此刻他体内的能量乱流严重干扰了他的力量控制。温言的晶体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反而让他混乱的意识获得了一瞬间的清明。

通过接触点，更清晰的感知汹涌而来。

温言感受到谢烬体内那濒临崩溃的混乱，像无数尖针在疯狂穿刺他的神经，那些被镇压的污染噪音化为实质的痛苦。同时，他也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过度充盈、无处发泄的能量，正蠢蠢欲动地想要顺着接触点反向冲击过去！

一种本能的、未经思考的冲动攫住了温言。

不是攻击。

他抓着谢烬手腕的手指猛地用力，不是推开，而是将谢烬狠狠拽向自己！同时另一只水晶手臂抬起，不是握拳，而是五指张开，猛地按在谢烬完全银蓝化的左胸心脏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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