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添见到这样气势恢宏的队伍,却不由心底一沉。
他很清楚,皇帝这样摆明了重视母亲,既是对她的信任,也在无形之中为朱翊镜树敌。
母亲不过是内阁末列,资历尚浅,排场却比其他人更大,必然会招致同僚们的忌恨。
当初调任入京的官员不在少数,但能够像朱翊镜这样颇受皇帝信赖的,几乎已经绝迹,大多已经在京城的生活之中渐渐和其他同僚融为一体,而皇帝如今这么做,大概也有考虑到这一点的缘故,要通过自己的行为将朱翊镜和其他官员划分开来。
这是一把双刃剑,但看母亲的样子,似乎是已经决定接过皇帝手中的火雷。
朱常添几乎立刻想到了当初在江西的生活,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悲哀。
流民的、工人的、官员的、叛军的,母亲手上所沾染的鲜血不在少数,他很担心,只觉得这样下去,母亲恐怕难以再回到稀松平常的生活中。
马上的朱翊镜低头扫视了一双儿女一番,开口道:“我还要进宫述职,你们先回家。”说罢,不等他们回应,便沿着街道向前,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朱常洲目送着母亲离开,脸上原本期待的表情逐渐黯淡下来,她转头看向哥哥,小声道:“哥哥,我们回去吧……”
朱常添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朱翊镜这一去,待到回来的时候,早已经入夜,朱常洲次日还要去上学,在朱常添的劝说下早早去休息了,待到朱翊镜进门的时候,只有朱常添一人在厅内等候。
朱翊镜见状开口道:“我听说你在两厂参与冶炼的工作,这么晚还不去休息,明日若是出了个差错怎么办?”
这兄妹二人的事情都是朱常添一手包办,先斩后奏,朱翊镜虽然不想同意,奈何信送来的时候早已经尘埃落定,她也没有回天之力,只能顺着两人了。
她在外再怎么威风,在家事上面,终究是拗不过自己的两个孩子的。
朱常添起身行了一礼道:“母亲好不容易返回家中,儿子总要等着的。”
朱翊镜察觉到儿子的心绪不佳,开口道:“早些去休息吧。”
朱常添见母亲有意逃避对话,立刻开口道:“我有要紧的事情和母亲商量。”
朱翊镜何尝不知道儿子想要说什么,少见地流露出几分逃避的意味,道:“时候不早了,我累了。”
朱常添见她还要走,开口道:“母亲,我想让洲洲去海外读书。”他见朱翊镜停下脚步,将之前工人闹事炸铁路的事情说明清楚,这才道:“本土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母亲还是尽早让洲洲去海外吧,即便陛下要您的孩子做人质,也有我在,至少不要再让洲洲经历当初在江西的事情。”
当初在江西被其他同学排挤欺负的事情,妹妹虽然并没有挂在嘴边,但朱常添很清楚,随着年纪渐长,知道的事情越多,朱常洲对过去的事情的理解也越来越深,便更难放下。他们兄妹两个与母亲不同,学习的不过是些“旁门左道”,没有母亲那样根深蒂固的效忠朝廷的思想。
若是朱翊镜这次回京是要做皇帝手中指着大臣们的“利刃”,朱常添还是希望妹妹能够远离这样的旋涡,之前不过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但如今这些人的愤怒作用在他们身上,是必然会出大事的。
朱翊镜沉默半晌,道:“添儿,你长大了。”
朱常添摇摇头,有些悲哀地开口道:“是娘太固执了,如今的大明早就已经不是书中的大明了,娘又何必执着?这世上难道还有不会消亡的王朝吗?小时候您教我和妹妹读书,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添儿,别人都可以,我不可以。”
“娘……”
朱翊镜看向自己的儿子,道:“我们都姓朱,若是当真要改朝换代,我们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朱常添抓住母亲的话头,立刻道:“娘,我们本来不姓朱……”
“你们的出生、成长、学习、工作,何尝没有我的官职、我的地位的缘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更不必说血缘这件事是无法辩驳的。”
朱常添已经明白母亲的意思,不由悲哀开口道:“娘,你难道没有付出自己的学识和汗水,为这个国家做出过贡献吗?凭什么我们要因为一个姓氏、一个官职,就这样为这个国家献出一切?忠君爱国本就是两件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朱翊镜已经打断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朱常添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是“大不敬”,若非此时此刻家中无其他人,他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但看到母亲这样,他不得不开这个口。
他不希望母亲走到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
厅内一片沉寂,朱常添顿在原地许久,终于压着声音道:“娘,我知道您已经回不了头了,但您一个人是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的,即便加上陛下,又如何扭转这天下的败局?陛下是天下之母,万民是陛下之子女,您是我和洲洲的母亲,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父母终究是拗不过儿女的,您做的一切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这天下贪官、叛军、流民、工人这么多,您杀得完吗?”
朱翊镜坚持的背影有些颓唐。
“螳臂当车,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朱常添终于泄气,他沉默半晌,道:“是啊,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大局大义总是要高过小情小爱的……”
朱翊镜回过头,只见儿子已经转身离开了会客厅,心中不由有些酸涩,最终还是被她强忍了回去。
她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更不能辜负大明。
但局势显然不会因为几个人、哪怕是一群人而改变。
第21章湖心亭雪(五)
“臣拜见陛下。”
“起来吧。”
乾清宫内,虽然是冬日,但殿内仍旧温暖如春。
朱翊镜起身,一个孩子跑到她的面前,正是皇长子朱和墨,他辨认着朱翊镜的身份,道:“是朱阁老——!”
朱翊镜急忙避让一旁,跪倒在地,道:“臣拜见皇长子……”旁边负责照料皇长子的宫人急忙上前,先是将皇长子抱到一边,随后向皇帝请罪道:“圣母恕罪……”
皇帝没有开口,倒是旁边的太监抬抬手,命人将这宫人带走,只怕是要私下惩罚。
近些时候宫中总是处置宫人,听闻皇帝心情不快的时候也有殴打宫人的举动,只是朱翊镜也未曾亲眼所见。
在朱翊镜看来,局势越来越差,皇帝心情暴躁想要出气也是在所难免,和外面那些被砍头、凌迟、曝尸荒野的人相比,这些宫人虽然好不到哪里去,但也不会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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