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盈的幸福将其包围,时渝笑眯眯的,张开双臂,久违地像小时候那样撒娇:“阿公阿婆,抱。”
再一次见到林清欢,是在她的婚礼上。
说是婚礼,也不准确。没有婚纱礼服和庄重仪式,取而代之的是领完证两家人一起吃顿饭。
林清欢通知得晚,家里来不及亲手制作桂花糖,方迎秋便起早领着俩孩子直奔杏花楼订喜糖,跑金店买首饰。纵使两位新人只字未提,但作为娘家人,他们还是想让婚礼尽善尽美。
中途路过糖画老手艺人摊位时,姜满昂起下巴大手一挥,颇有掷千金博美人笑的风范:“来吧小鱼,转一个,我请客。”
方迎秋慈笑着摇摇头:“小抠门,请客净请不值钱的,小渝平时对你多大方呀!”
“阿婆,这就是您不懂啦!千金难买鱼儿高兴,值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投其所好的心意。”姜满眯起眼,指捏下巴,摆出张高深莫测的自信脸。
“投其所好。”时渝唇角含笑,语调慵懒悠长地重复关键字眼,指腹拨动指针,伴随着轻微的转响声,暗示道:“嗯……小满最清楚我想要什么。”
姜满垂眸,居然在与他对视中慌乱败下阵来。
救场及时的指针最终停在“鲤鱼”那格。
老师傅和蔼又健谈,在姜满一声声吹捧下逐渐迷失自我,沉醉于艺术世界无法自拔。不仅画了条活灵活现的精致鲤鱼,还意犹未尽地要给他们免费赠送画面背景,继续展示技艺。
时渝选“水花”作装饰,并解释说:“遇见小满、阿公阿婆那天开始,鱼才拥有水。”
2006年1月29日,他被好运砸中获得新生,及赖以生存的一方天地。
婚宴地点订在一处不知名的饭店,姜方二老对此颇有微词。浔水不过南城下的小镇,就算是平常人,在规格高的酒楼摆一桌也能消费得起。
林清欢面着淡妆,一袭素衣,甚至不及平日光彩靓丽,但仍旧美得出众动人,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赵伟君更不用提,简单潦草得简直像路过碰巧进来喝喜酒的老同学。
瞥见方迎秋不虞的神色,林清欢走近,挽着她胳膊解释:“最近生意忙,没时间选正式的衣服,这样简单吃个饭也方便。”
“有时间结婚,没时间订件像样的婚服。你自己不操心,又没人帮衬着。”方迎秋蹙眉,意有所指地对旁敲打几句。
说归说,心疼的还是她,要不然也不会提着大包小包的来赴宴。
林清欢心思敏感,最在乎脸面,被轻易戳穿谎言,顿觉难堪窘迫。
姜满见不得美人忧愁的毛病又犯了,心软还颜控真是害惨了她。
只好松开桌下与时
渝交握的手,挺身而出缓解尴尬:“林姨你知道的,阿婆就是小刀嘴豆腐心。前段时间逛街,口口声声说要给我专门订件旗袍,结果一瞅布料款式,样样都觉得适合你,一直念叨着‘清欢穿上该多漂亮呀!’阿婆记性可差啦,偏偏把你的尺寸记得牢牢的。”
“好啊你,小坏丫头,当面就敢编排阿婆是不是?”方迎秋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姜满笑嘻嘻的,递给林清欢一个礼盒:“林姨你快换上试试,我们现场检验一下阿婆记得准不准。”
包间里未设单独卫生间,姜满陪着她找到大厅里公用的。加急定制的旗袍将将赶上日子,采用苏罗朱红银丝毬露纹布料,裙摆刺绣烫金迎春花和喜鹊,整体亮眼而不失大气。
旗袍搭配披肩正合适,仿佛量身打造。家人之间的温情无需多言,姜满看得出林清欢眼里浮现的动容,替她拉上背后链时,缓缓聊起另一件事:“今天是您大喜之日,不要再生小鱼的气啦。放弃保送这事儿呢,可大可小,其实绝对实力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不是对她没有怨没有气的,谁都不能糟蹋时渝,身为母亲本应最无法容忍这一点,可她偏偏选择成为“施暴者”。
但尚未成年、远未成熟之前,任何孩子都需要监护人的抚养或帮助。另外,姜满还没有把握给时渝一个真正而完整的家。
“小鱼一向很稳,参加高考肯定没问题的,在此之前还能有更多时间考虑专业的选择。您别小看专业的重要性,几乎决定了未来的生活走向与质量。”
林清欢始终沉默不语,勉强算作有进展——至少看起来平静,能听得进解释的话语。
姜满再接再厉:“林姨不好意思啊,我不太会挽发,您这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万万不能毁我手上。正好我认识位审美绝佳的能工巧匠推荐给您,各式各样的发髻都不在话下,人就在外面等着。”
话已至此,林清欢哪还能不明白她说的是谁。没有人能对乖巧懂事的孩子冷脸,更何况就算她对自己儿子知之甚少,也清楚时渝头脑好,学习上从未失手过。
他那点心思不难猜,无非是想多些时间跟姜满朝夕相处,反正最终还是要上清北,爱折腾就折腾去吧。
“真是败给你了,走吧。”林清欢轻叹。
“稍等林姨,这个给你。”姜满递来另外的袋子,示意她打开:“差点儿忘记说啦,阿公阿婆挑了好久的首饰,绒花发簪是小鱼亲手做的。我只能试试胸花这种相对简单一点的,他督工,顺便帮忙修改。还有这束手捧花,您应该看得出制作这些的人有多用心。我们都希望您幸福。”
紫色蝴蝶兰,寓意幸福到来。
打开门之前,再次面对时渝之前,姜满直视着林清欢的眼睛,言辞恳切而坚定:“您不想开诚布公,我也不能勉强,但逃避是最烂的想法。任何人都无法要求您爱他,仅仅放下偏见,正视他是您儿子这一点,是您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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