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帮我找颗糖。”姜满转头求助沈云栖,简单说明情况:“没事,你们别担心,低血糖缓缓就好。”
奶糖在舌下化开,片刻后,时渝逐渐恢复一丝清明,坐起身,不远处鲜红的抢救灯却霎时刺痛双目。
见状,姜满轻轻捂住他的眼睛,温声细语:“不急,慢慢来,彻底恢复力气再说。”
温热柔软的手掌贴在沉重的眼皮上,那感觉如同冰天雪地中垂死的旅人被捡回烧着壁炉的小屋,独属于家的安心味道笼罩,僵硬四肢的每一寸都渐渐舒展开来,浑身暖融融的。
半晌,时渝睁开眼,找回思绪:“宝宝,你饿不饿?我去买……”
姜满轻声打断:“不饿。你忘了吗?今晚我可是一刻不停地品尝美食呢,毕竟都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嘛。”
时渝机械地点点头。
他恍惚想起入院那次,那时姜满该有多难熬无助?他根本不敢假设,如果今天突发意外的是她,自己会不会疯魔?
仅仅冒出念头,他就惶恐难安,手指神经质地颤抖,铺天盖地的冷汗一层层浇下来,顷刻间带走所有热量与生机。
“小满……小满……小满……我保护你……保护你……没有人能伤害你……”
眼神迷离失焦,兀自坠困于黑暗深渊,身体前倾摇晃,灵
魂抽离的破碎模样令人眉心一跳。
不肯吃不肯喝,脸色差得随时都可能倒下,更糟糕的还是精神状态。
姜满不想惊动其他人,略微施力托住时渝的后颈,把人按倒放平,安置在腿上,披盖外套。
“什么都别想,相信我,相信医生,会好的。”
她就是时渝的安定剂。
之后静默的时间愈加难熬,一张张病危通知书签下,接近午夜时,林清欢终于被推出抢救室,转入icu观察。
新生婴儿的啼哭声先一步落地,来到他们面前。医生说是个男孩,四肢健全,体重达标,53斤。
看起来有些皱巴,辨不出五官,只有偏黑紫的肉团颜色。还没睁开眼,就无师自通学会了哭泣。
早产的孩子需要送去新生儿科检查,赵伟君和赵母寸步不离地跟着离开,而时渝在问医生林清欢的身体情况,什么时候能苏醒,以及产后的注意事项。
他一一记下,临时咨询并加急预订最好的产后康复中心,还安排司机送姜远、沈云栖回家,劝他们好好休息,明日再来探视。
除脸色难看外,全程都平静而镇定,条理清晰,考虑周全。
本想让姜满也回去,可姜满却像听见了他内心深处的祈求,坚持留下来陪他。
两个刚成年的小孩,肩并肩坐在空荡的走廊角落。仅剩的一束暗灯打在时渝身上,映衬得他无比孤寂落寞。
弯下的脊背紧绷,瘦削的椎骨几乎刺穿衬衫,他扯出苦涩的笑,久未饮水的嗓音沙哑:“……她很讨厌我吧,厌恶到上天听见她的心声,让她如愿在我生日这一天,诞下渴望的新生命。”
“小满……你讨厌我吗?晚宴上,我失态了,很凶,像个喜怒无常的怪物。我看见时越的表情,他们怕我,其他人也一样。是啊,怎么会不害怕呢?有没有,吓到你?你,我不是这样的……”
他又开始无中生有地讨伐自己,一遍遍责怪自己,连辩解都没有气力,患得患失,陷入不安的泥沼,害怕被讨厌,被取代,被再次丢掉。
“那你一定没有看见我的表情。”姜满抬起他快栽进泥里的脸,揉啊揉,接着回味:“看大帅哥反击的超爽表情。”
“想听听我当时在想什么吗?”姜满与傻兮兮的小鱼对视,星星般晶亮的眸光流转。
“嗯……你扯领带时很性感,面不改色应对脏东西很性感,随手扔飞刀还能精准击中气球的样子也很性感。果然你站在哪里,哪里就是t台中央。”
“以上都是真心话,以下省略一万字夸夸。有好点吗?”她问。
“好很多,还差一个抱抱就能痊愈。”
时渝说着,一刻也不愿等待地,拥紧他的专属天使。
“我无法代替林姨发言,不过我想,她对你的感情应该很复杂。这一方面,旁人不便插手,也没有资格评判,全凭你的个人感受。”
感知到他情绪缓和了些,姜满扫了眼时间,动作轻柔地退开怀抱,对时渝说:“跟我来。”
他们来到车前,姜满抱歉地向司机笑笑,打开后备箱,五彩缤纷的气球扑通升起,鲜花丛中堆放着包装精美的礼盒。
“多亏张叔帮我一起布置,原先打算到家楼下给你惊喜的,然而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啊,不过只要没过点就好。”
时渝眼眶泛红,乖巧应声:“……会给张叔涨工资的。”
是了,就算每年坚持与姜满一同庆生,姜满还是会在他生日当天,再次为他送上祝贺。
“八岁之前,我没有参与你的人生。为了心安理得地申请永久参与权,在下决定填补错过的时光遗憾。”
时渝哽咽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早已是我人生的全部。”
“嗐,评价如此之高,我总得表示一下的。”
姜满示意他依次拆开礼盒,并附上解说:“一岁的平安锁,请痛痛快快地活到一百岁吧!”
这刚展示第一样礼物,时渝就跟小鱼吐泡泡似的,咕噜咕噜流眼泪。姜满刮了下哭包的鼻尖,逗他:“哎呦,不哭不哭,才刚开始呢,待会儿不得泪水漫金山啦?”
时渝紧紧抿唇,嘴角下撇的弧度十分可怜,眼尾氤红如雨中山茶,浑然天成一种旖旎艳丽之美。点头的那两下,泪珠更是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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