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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年末就是令人如此心情复杂。一场场行业盛会扎堆举行，ballroo里衣香鬓影故事不断，这些场合总能遇到不少相熟的人，大家衣着体面寒暄交谈。哪怕室外降至零下十摄氏度，七级西北风似乎密谋摧毁一切，流浪猫瑟瑟发抖，但宴会厅里所有人仿佛在一个平滑温暖的平行宇宙，从一张闪闪生光的晚宴桌走向另外一张，水晶花瓶里玫瑰或百合如年轻面孔般令人垂涎，永不凋谢。这个小世界里，温度与湿度都那么恰到好处，适于鲜花绽放、品尝红酒、露背露腿、适度调情。

薇薇安曾为这些场合准备了许多行头，算不上不是奢侈品——背得起香奈儿的包，和穿得起香奈儿的成衣，不是一回事——但足够令她体面应付。

往年此时，总要陪着张若林和贾岚去不少这类场合，也总有人拥簇在他们身边，如同大海中鲸鱼身边总围绕诸多物种。自然也有人孜孜以求要认识“方小姐”。她不是没有沾沾自喜过的。

如今想来，那都是太浅薄的事。

“改变阶级属性之困难，并没有吓住数以百万计的一心想往上爬的人。”有多少人想混入这个所谓的圈子，可是混过去了又怎样？今天跟富豪榜上的张三李四说过话、喝过酒，甚至开过暧昧玩笑，对明天并无任何裨益，转过头他就忘了你是谁，别说南瓜车不会在门口等待，也许不到十二点你就得拔腿狂奔去搭最后一班地铁。他能从别人手中赚来无数钱财，逃过一次次低潮与风波，任何人妄图去占他们哪怕一分一毫的便宜就太好笑了。

这时也有很多人提前休假，刷一下朋友圈就有数条更新，展示异域风光以及加了无数滤镜的自拍。

人类真好笑。

这个念头滑过，薇薇安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愤世嫉俗，清心寡欲，觉得这些浮华都没意思得很，甚至还如此刻薄。

其实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做作程度还要更甚，发个朋友圈都要字斟句酌，仿佛有谁会在意一样。殊不知，人人都只顾展示自己，并无人费尽心思研究他人。

自省完毕，她开始细细欣赏。全是合家欢，或者小情侣。她并不羡慕，却有一点突然涌上心头的惶惑，惶惑于再过十年之后，自己能否仍如此坚决地不在乎这种幸福。

她也看到杨子琪的朋友圈热热闹闹，她身影除了出现在数家漂亮店面中，偶尔也发些在香港看展迪拜购物的九图。最新一条，是在“三川”最早那家开在使馆区的店面外，正为落地窗贴上节日装饰，配文“一切焕新，永恒热爱”。

再往前，是在伦敦旅游，配图是拎着黑底白字香奈儿纸袋的一只手，没有露脸，配文是“感谢老妈的爱”。

完全是一个既被爱环绕又拥有一份事业的独立女性了。

薇薇安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这时候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有了一个念头，心中便似有小虫啃噬。她试图忽略，但那麻麻酥酥之感挥之不去。

她第一次主动约埃里克见面。

管他呢，反正都要走了。将来的烂摊子，也与她无关。

她消息刚刚发出，他立即回过来：

“以为你还在休假，乐不思蜀。”

“哪里哪里，归心似箭。”

“那就说好了，下下周我正巧去北京，你留出时间，别忘记了。”

薇薇安在心里回答：放心，我已经没多少食言的机会了。

。新婚快乐

那家新基金果然用人心切，赶着给薇薇安发来offer，开出条件虽已不如这行业全盛时那样诱人，但在如今这个市场，已经算是不错。

薇薇安对旧地已无多少留恋之心，但想起山高水长，竟有些胆怯，早已不复二十出头拎个箱子就敢独自去陌生国度的心情。

人总是越活越胆小，越保守，越没意思。

好在还不到最终决定的时候——反正无论怎样也会等拿到年终奖再提离职。她不必立即忙碌切换。

她索性放松了。想好要辞职但还没辞的日子，对打工者来说如同天堂。人还在岗，但已不准备负任何责任或赢取任何好感。不主动不负责的感觉，的确不错，怪不得许多人甘之如饴。

每天上班就是晃一晃，但她都会按时到，再晚半小时走，对谁都春风满面，绝不令人挑刺。有人看她状态大好，还猜测她要追随贾总而去，到新司大展拳脚。

业余时间，她已慢慢开始收拾家中一切，边归置，边断舍离。

这一走，比之前几次搬家更需精简。但千头万绪，十分麻烦。

她知道那里什么都买得到，好歹也是富裕的国际化大都市，又不是北非沙漠或太平洋岛国。尽管如此，许多用惯了的小东西仍不可替代，哪怕一根小小棉签，换个牌子都不习惯。之前她出差时总是自带，还被冯思淼笑她瞎讲究。

一根橡筋，一根棉签，尚且如此，人又何堪。

很久不联系的冯思淼忽然来电，原来她与林阳爱情长跑终成正果，两人即将大婚，邀请薇薇安参加婚礼。

薇薇安也说不清为什么与冯思淼渐行渐远。大概是此前“三川”那一连串事项t，令她应接不暇。又或者，她意识到那些令自己愁容不展的难题，对冯思淼来说根本不叫事儿。冯思淼不会明白她有什么可发愁的。

所以，尽管足够亲密，她却很难与冯思淼分享真的心事。

可人与人之间真正的友谊，又岂能少了“设身处地”这四个字。

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但就是淡淡地，淡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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