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颐市的绿山上,冯炳更焦头烂额,事情不愿朝他期待的方向发展。冯毓伊的婚约摇摇欲坠,还没到挑破的边缘,冯炳计划着送礼,谨小慎微考虑了好几天,像努力拼合一张薄纸的裂痕。
一纸婚约还未修缮,冯露薇又给他当头一棒。她从前爱玩,那些男孩都是世家子弟,因此冯炳不太在乎。这次像铁了心的,冯炳从未见她对哪个男孩这么主动,偏偏是个靠兼职赚生活费的男孩。
他要先解决女儿的问题。
冯炳在脑海里思索,寻找他称心如意的女婿选项。他忽然觉得时机刚刚好,冯露薇离法定婚龄只差一岁,他可以提前扼杀不好的因果,替她趁早绑定一生良缘。
约会定在僻静的度假山庄,冯露薇不知情的时候,冯炳已经把她的第一位相亲对象安排好,颐市地产商的第三个儿子,正要完成本科学业。
冯露薇生得美,她的照片是最好的通行证,对方同意抽空见面,他替冯露薇答应在今晚共进晚餐。
喊冯露薇来很简单,冯炳只需要给她打电话,轻飘飘一句,“你来一趟。”
他甚至不需要说理由,每一次都把冯露薇唤来,像唤狗儿。
冯露薇刚抵达时,还没察觉不妥。她穿了条浅褐色盘口改良旗袍,正巧是棉麻料,理所当然配了串红玉髓手串,活像庙里赶来行法事的年轻尼姑。
宴会厅前三层大理石台阶,被擦得光可鉴人,似乎没有人踩过。她看见冯炳倒映的脸,眉头皱得格外清晰。
“啧,穿的什么?”冯炳不满意,但没时间让她再换一套了。
冯露薇嗅到一点儿不对劲,和冯家人吃饭哪用讲究好看,立即敏锐感觉到有外人在场。
被服务员引入二楼包厢,推门看见一个陌生男孩,比她大不了几岁,独自一人坐在里面等她,冯露薇觉察出问题了,于是默不作声扭头看冯炳。
“这是易伯伯家的,比你大三岁,你们年轻人聊聊。”冯炳对她的审视面不改色。
“聊什么?”冯露薇冷然问道。
“我哪知道你们年轻人爱聊什么。”
另一边,男孩已经把座椅拉出来、茶盏放好,绅士地走过来请她入座。
冯露薇不可思议地愣了一秒,从冯炳身边硬挤出去,怒不可遏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冯炳伸手招呼男孩先坐下,立即转身追出去。
厅内僻静得让她心生悲凉,冯露薇不回头,声音随脚步颤抖,“我有男朋友。”
尽管是假的、名义上的,但在冯炳眼里,她是非单身状态。
“男朋友怎么了?我又没让你分手,你先聊聊看有什么问题?”
“你这是让我劈腿!”冯露薇爆发愤怒的低吼。
她愤怒在于,身为父亲的冯炳,不把她当一个健全人培养,他竟然手把手教她脚踩两只船。
冯露薇转过身,定定看父亲,她仿佛从未认识眼前陌生的父亲,从他的脸想到冯智麟的脸。小儿子正是他对婚姻不忠诚的产物。
想起这一点,冯露薇忽然笑了,“怪不得。”
她想继续往外走,冯炳却不打算追,他徐徐停下,像看滑稽戏般看着她,问:“你要走?”
“我一定会走。”
“你怎么走?”
“我坐车……”冯露薇哽住,脚步应声停下。
她没有属于自己的配车。
上一次,冯智麟用同样的目光,嘲讽地看着她,戏谑问她打算如何下山。父与子的思维高度雷同,冯炳用大量时间和爱,把冯智麟打造成思维模式和他一样的,他的继承者。
唯独贺青砚给她配车,可山庄的行车闸口只为录入的车牌开放,需要精确到汽车的实际所有者,冯露薇当下不敢使用。
她只能回到包厢,一张圆桌、两副碗筷,水晶顶灯纹路破碎,在男孩脸上涂出几块明暗。
坏消息是,她必须与男孩聊些毫无营养的话题。好消息是,冯炳不打算留在这里,她可以趁父亲离开后,向姑姑求助。
“我有男朋友。”冯露薇没有看男孩,她维持低头的姿势,把手机拿出来给姑姑发消息。
“哦,听说是个需要兼职的同学?”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冯露薇忍不住抬头,迷惑地看他一眼。这世上是否有一类男人,天然地不对爱情具有敬畏心,把出轨当做正确的人性使然?
她该忍忍,等男孩自讨没趣主动离开,冯炳就会施舍她一辆配车,可她现在忍无可忍。
姑姑今天出奇安静,久久未答她消息,于是她找到贺青砚的对话框,发送定位后简明扼要告诉他:“来接我。”
手机成了无底洞,她听不见消息的回声。
冯露薇只能把手指往下移,通讯录头像逐一滑过,她的目光停在郑丞奕的名字上。
静谧的空间里,约会还在单方面进行。她耐着性子喝完一盏鲜奶茶,米色餐盘中的乳酪被她切成碎末,想着很快能离开这里,她的表情变得生动许多。
“本来想送你限量款包包,可惜今天时间仓促,颐市的门店没有货了。”
男孩拿出一个礼品袋,某个少女轻奢品牌的logo。他穿着白色绞花针织polo衫,很经典的常青藤穿搭,可惜长了一张实在不聪明的脸,冯露薇觉得冯智麟都比他看起来聪慧。
他把礼品袋往前推,“限量款手链,很幸运我去的时候还有。”
价值相差十倍的商品,竟能同时出现在他的赠礼列表中。冯露薇扯了扯嘴角,意识到他看轻了自己,大约是听说她常年住在寺庙,把她划入没见过世面的那类,好看且好骗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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