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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第2页）

&esp;&esp;于敏盼和安阳完全是有备而来。

&esp;&esp;殿内死寂无声，只有满地乱滚的红珠还在徒劳地弹跳，发出最后的、细碎而杂乱的哀鸣。那声音，像是她精心构筑的整个世界，在眼前彻底崩塌、碎裂的余响。

&esp;&esp;青楼花娘……元家棋子……欺君罔上……秽乱宫闱……私兵……谋逆……

&esp;&esp;这些淬了剧毒的字眼，伴随着安阳县主和与于敏盼得意刻毒的眼神，福海阴冷的补刀，还有太后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铁钳，狠狠撕扯着她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esp;&esp;这段时间元灯欢太累了，她已经累到此时此刻已经很难在清醒的思考了。

&esp;&esp;她很想为自己辩驳，但奈何此刻的脑海中宛如一团浆糊全是刚刚那些如山的“铁证”。

&esp;&esp;她感觉不到冰冷的地砖，感觉不到肩膀被钳制的剧痛。灵魂像是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抽离，飘荡在这充斥着檀香、戾气和满地碎红的恐怖殿堂上方，冷眼旁观着下方那具名为“宸贵妃”的美丽躯壳的毁灭。

&esp;&esp;现在再外人看来什么失散多年的骨血亲情？不过是元家精心挑选的一枚上好棋子。

&esp;&esp;什么帝王恩宠，椒房专房？不过是建立在一个青楼花娘身份上的、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一个随时会被戳破的、肮脏的谎言。

&esp;&esp;可是从答应江尧以元家女身份进宫的那天起，元灯欢就应该料到会有这天

&esp;&esp;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深海中冰冷沉重的淤泥，瞬间将她吞没、窒息。

&esp;&esp;所有的辩解，所有的挣扎，在这伪造的铁证和滔天权势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毫无意义。

&esp;&esp;支撑着她最后一丝清明的那根弦，终于在那颗血珊瑚珠滚落脚边的脆响中，彻底崩断了。

&esp;&esp;她依旧跪在那里，背脊甚至没有完全垮塌，宫装的裙摆铺展在冰冷的地上，依旧维持着一个贵妃最后的、残破的体面。

&esp;&esp;然而，那双曾经映着星月、盛满柔情的眼眸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如同燃尽的烛芯，在太后盛怒的咆哮和满地乱滚的碎红中，彻底地、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esp;&esp;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死寂寒潭。

&esp;&esp;

&esp;&esp;慈宁宫死寂如墓。

&esp;&esp;满地乱滚的赤红珊瑚珠，如同泼洒的淋漓血点，映着殿内森冷的烛光。

&esp;&esp;太后盛怒的咆哮余音似乎还在梁柱间震颤，那刻骨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冰霜，沉沉压在元灯欢纤薄的肩背上。

&esp;&esp;安阳县主的唇角，几乎压不住那抹得胜的、淬毒的弧度。

&esp;&esp;她俯视着地上苍白如纸的宸贵妃元灯欢，如同欣赏一件即将被彻底碾碎的瓷器。

&esp;&esp;一向运筹帷幄盛宠不衰的宸贵妃元灯欢也有今天呀。

&esp;&esp;安阳不禁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元灯欢的场景，她从未想到自己一向倾慕的表哥，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女子。

&esp;&esp;“人证物证俱在，宸贵妃娘娘，您还要狡辩吗？”安阳县主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难道非要让那春日宿的李妈妈亲口说出您当年如何迎来送往、伺候恩客的细节，您才肯认了这卑贱出身？还是非要让您的‘好姐妹’合欢，将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元家谋划，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再复述一遍？”

&esp;&esp;她话音刚落，福海那阴冷的嗓音便无缝衔接：“回太后，人已带到，就在殿外候着。”

&esp;&esp;“带上来！”太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的寒意。

&esp;&esp;沉重的殿门再次开启，一股混杂着廉价脂粉和市井气息的味道随着冷风涌入。

&esp;&esp;一个穿着过于鲜艳绸缎、脸上堆着惊惧谄笑的中年妇人，被两个内侍几乎是拖拽着推了进来。

&esp;&esp;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咚咚响，元灯欢心中一凉，来人正是春日宿的老鸨李妈妈。

&esp;&esp;紧接着，另一个形容憔悴、眼神躲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子也被押了进来，正是元灯欢昔日在春日宿的“姐妹”合欢。

&esp;&esp;她瑟缩着跪下，目光飞快地扫过元灯欢，充满了惊惶和愧疚，随即死死垂下头，不敢再看。

&esp;&esp;“李妈妈，”安阳县主走到李妈妈面前，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太后娘娘在此，你只管将你知道的，关于这位‘宸贵妃娘娘’的真实身份，以及元家是如何指使你、安排她冒名顶替入宫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她尾音拖长，威胁不言而喻。

&esp;&esp;李妈妈浑身筛糠般抖着，冷汗浸透了鬓角。

&esp;&esp;她偷偷抬眼，目光飞快地扫过凤榻上那张布满寒霜的太后脸，又扫过安阳县主阴冷的眼，最后落在旁边福海那毫无表情的脸上。

&esp;&esp;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esp;&esp;她不敢看地上跪着的元灯欢，更不敢提当年春日宿里那些真正只手遮天、连元家也未必敢惹的贵客名讳——比如那个悄然驾临、气度尊贵得令人窒息的年轻公子，还有那位张扬跋扈的小侯爷……这些名字，是催命符！她抖着嘴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将所有的罪责一股脑儿推了出去：

&esp;&esp;“是…是！太后娘娘明鉴！县主明鉴！都是元家！是元家的大人！”她语无伦次，声音尖利刺耳，“他们给了小的…给了小的好多银子！说…说他们府上早年失散的小姐其实早就没了，要小的…要小的在春日宿里找个模样出挑、听话懂事的姑娘顶替！就是她！”

&esp;&esp;她猛地指向元灯欢，仿佛指着一个瘟神，“就是她！元大人亲自来挑的！说她…说她生得最像画像上的元家小姐！教她规矩，给她编造身世，伪造户籍文书…都是元家吩咐的！小的…小的只是个开窑子的下贱人，哪里敢违抗官老爷啊！求太后娘娘开恩！求县主开恩啊！”

&esp;&esp;李妈妈的话如同最污浊的泥水，劈头盖脸地泼向元灯欢。合欢在一旁更是抖如落叶，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附和：“是…是的……奴婢…奴婢也听元家来的人说过……说小姐是假的……要奴婢…要奴婢帮着遮掩……”

&esp;&esp;“元灯欢！”太后猛地一拍扶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铁证如山！贱婢亲供！你还有什么话说？！来人！给哀家剥去她的贵妃服制！打入暴室！元家……元家……”她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眼中只剩下滔天的杀意。

&esp;&esp;几个如狼似虎的嬷嬷立刻上前，粗糙冰冷的手就要抓住元灯欢的胳膊！

&esp;&esp;“慢着！”

&esp;&esp;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穿透力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冰水，瞬间炸开！

&esp;&esp;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嘈杂、太后的咆哮、嬷嬷的粗喘、李妈妈和合欢的哭嚎。所有人都是一震，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esp;&esp;是元灯欢。

&esp;&esp;她依旧跪在那里，背脊却不知何时挺直了。

&esp;&esp;方才那死寂空茫的眼底，此刻竟燃起两簇幽深冰冷的火焰！苍白如雪的脸上，没有一丝泪痕，唯有一片近乎透明的凛冽。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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