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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esp;&esp;她平静地向医护人员道了谢，走到拐角处，背着人，才抬手抹了下眼角。

&esp;&esp;双脚像被强力胶黏在地板上，我没有勇气上前，打一声招呼。

&esp;&esp;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害的。

&esp;&esp;卓峰妈妈察觉到有人看着她，转头看来，通红的眼睛仔细看了我好几眼，迟疑地开口：“你是……林沛？”

&esp;&esp;我点点头：“陈阿姨。”

&esp;&esp;她看着我包裹着纱布的手腕，我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

&esp;&esp;意识到或许不该问，她只是静静看了我好一会儿，说：“你是来看卓峰的吗？他跟我说过，你们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他可高兴了，就跟小时候说和你交了朋友一样高兴。”

&esp;&esp;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摆出怎样的表情面对。

&esp;&esp;陈阿姨说，卓峰经常在她面前提起我，虽然只是以前读书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但她对我的了解可不少。

&esp;&esp;“他夸你又优秀又要强，努力得不得了，他得拼尽全力才能和你一样优秀。”陈阿姨对我轻轻笑了一下，却苦涩得像哭，“他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你说，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esp;&esp;我不知道，我也在等。

&esp;&esp;巨大的罪恶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陈阿姨嘴里卓峰描述的我，像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esp;&esp;身为罪魁祸首，却在受害者包庇下若无其事地装好人。

&esp;&esp;这种感觉比让我死了还要痛苦。

&esp;&esp;医院为陪护家属在icu病区旁边准备了陪护床，一张病床对应一张陪护床，陈阿姨住在了医院里。

&esp;&esp;术后第八天，卓峰苏醒了，问什么能眨眼、点头、摇头回应。但只持续极短的时间，又再度昏迷。

&esp;&esp;陈阿姨告知我这件事时，喜极而泣，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仓促说了句：“太好了，他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esp;&esp;真到了这一刻，我忽然再度恐惧起来，不敢见到卓峰。

&esp;&esp;我迅速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公司继续上班。

&esp;&esp;组长帮我保守了秘密，对外说我是在浴室摔倒手腕受伤。

&esp;&esp;同事们欢迎我回来还准备了花，七嘴八舌，不知是谁先提到生死未卜的卓峰，所有人又都沉寂下来。

&esp;&esp;术后第十天，卓峰被转移出icu病房，进入双人病房。

&esp;&esp;我留了联系方式，陈阿姨经常联系我，告诉我卓峰的恢复情况。

&esp;&esp;幸好是年轻人，恢复快，加上颅骨骨折没有太严重，现在他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esp;&esp;担心陈阿姨过度劳累，也顾虑医院护工照顾不周——我当然不是怀疑医院护工的能力，他们需要照顾的病人很多，大部分不是一对一，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

&esp;&esp;我到达病房时，卓峰是睡着的。

&esp;&esp;陈阿姨对我的到来很高兴，她说，卓峰很幸运有我这么个朋友，真遇上事了，好朋友还是靠得住的。

&esp;&esp;我没说话，站在病床边，低头俯视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esp;&esp;好奇怪，躺在这里的人，是卓峰吗？

&esp;&esp;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的脸。

&esp;&esp;长而直的睫毛微微颤动，卓峰醒了过来，他的眼珠转了转，忽地定在我脸上。

&esp;&esp;那眼神是我前所未见的懵懂惊喜，他的手颤抖着向我移动，费力张开手指，勾住我自然垂下的手。

&esp;&esp;手指比我的凉一些，卓峰罕见呈现一种脆弱易碎的状态，以至于我没有第一时间避开他的碰触。

&esp;&esp;他嘴唇张合，说了些什么，我来不及看懂。

&esp;&esp;觉察到视线，我偏头看去，陈阿姨正看着这个方向。

&esp;&esp;我收回手：“阿姨，卓峰醒了。”

&esp;&esp;陈阿姨笑着走上来，和我交换了位置。

&esp;&esp;我帮着端来温水，听见那对母子说话，陈阿姨在对卓峰夸我。

&esp;&esp;我无地自容。

&esp;&esp;每天要给卓峰擦拭身体至少两次，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他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我们的位置完全调转过来。

&esp;&esp;我心无旁骛，协助陈阿姨完成了清理工作，越是隐私部位，越是要仔细清理。

&esp;&esp;卓峰是清醒的，真不错。

&esp;&esp;他的脸通红，控诉的眼神不敢与我对视，但完全无法反抗，神情复杂地闭上了眼，破罐破摔。

&esp;&esp;我有些想笑。

&esp;&esp;我一直恐惧的人，如同一只被拔了牙和爪子的老虎，连虚张声势都做不到。

&esp;&esp;我以前干嘛要怕他？干脆把他揍一顿，他就会像这样老实了。

&esp;&esp;原本，我认为我是不得不来。

&esp;&esp;现在，我有些期待每天过来了。

&esp;&esp;不是每次来卓峰都醒着，他还是每天大部分时间昏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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