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奚晦别扭地活动了加下手腕,重新坐回了慧然身边。
任罗疏问:“你的手,手腕还好吗?”
“没事。”宋奚晦下意识将手往身后的方向藏了一点,“一点小伤,没到碰不得的地步。”
“哦。”
两人似乎都有些尴尬变扭,一个沉默地看着石阶上的小坑,一个则茫然地啃着面包,好在,有慧然在,院子的气氛注定僵不了。
慧然抓了两把野果子,一把塞给了任罗疏,一把塞给了宋奚晦,说:“吃啊,专门摘回来给你们两个的,别一个个都不领我的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人都不好拒绝。
慧然倚在石阶上,不多时又觉得不舒服,起身向上挪了一些,靠到了一根朱红的柱子上,提起:“宋奚晦,刚刚正想问你点问题。”
“什么?”
“你给我说说,被塞到箱子里丢进水里是什么感觉?”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把吃着面包的旁听者吓得目瞪口呆,面包屑都从嘴里掉到了地上,回过神后赶忙去看宋奚晦的表情,乍一看他木着张脸,仔细一看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就复杂了。
任罗疏屏住了呼吸,不敢想象面对这么冒犯的问题宋奚晦要怎么保持冷静。
然而,谁都不见宋奚晦生气的模样,只见他温温柔柔地仰头问了慧然一句:“你躲上去是怕我打你吗?”
“那是啊。”慧然叠起双手往脑后一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还不了解你?”
宋奚晦呼出一口气,用干净的指甲轻轻地拨开一颗果子紫红色的外皮,待果子只剩下玫红色的果肉丢进嘴里后他才一边嚼着果子一边说:“没什么感觉。我就记得跟他吵了一架,脑袋被他砸了一下,醒过来就在水库边了。”
“那真可惜。”
“是挺可惜的。”
任罗疏就看着这两个说着“可惜”的家伙,不知道他们在可惜什么,是可惜没死成?那有什么好可惜的?
宋奚晦再度回头,问他:“你说,人死了是不是就是那种感觉,什么也不知道了。”
慧然不假思索:“没死过,不知道。”
在旁边啃面包的任罗疏刚刚啃完了一个面包,小心翼翼地拍掉手上的面包屑想继续做安静的旁听者,慧然却不放过他,把话题引到了他身上:“你呢?你有没有死过?”
这一问,又把任罗疏问住了。他当然没死过,只有接近死亡的回忆。就在改变了他整个人生的那个夏日,他掉进湖里,沉入水底,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段记忆里他只剩下无尽的安静和黑暗,或许那就是死亡。
“可能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的状态吧。”他随口说。
慧然追问:“有经历?”
“差不多。”任罗疏急又轻地回答了问题,“掉进水里差点就淹死了。”他生怕慧然再接着往下问,怕自己没办法在说答案的时候保持淡定。
好在,慧然放过他了,只伸了个懒腰,嘴里呢喃着某段经文。而宋奚晦看他的眼神变了,任罗疏不知道怎样去读懂那个眼神,只觉得被盯得难受。
“怎,怎么了?”
“没事。”宋奚晦别过了脑袋,略显慌张地站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走了,“太冷了,我回屋了。”
慧然问他:“骨头又疼了?”
“嗯。”进门前,宋奚晦又一次止步,扭头提醒他们,“最近应该要下大雨,出门记得带伞。”
慧然没被他的话带偏,提醒他:“别太依赖你那个止疼药。”
宋奚晦轻轻吐了口气,轻飘飘丢下一句:“早就没有了。”
东屋的门随着住客进门彻底关上了,唯剩倒映在窗上的黑影证明里边有人。
慧然伸了个懒腰也站了起来,问任罗疏:“要接着聊还是休息了?”
任罗疏当然选后者,他就不是喜欢聊天的人,今晚留下来全是因为吃了他们的东西才哄自己留下当个装饰物。他随着慧然一起起身,一起转身,却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被慧然叫住了。
“等一下。”
“嗯?”
慧然轻轻踢了一脚篓子:“搬到你屋子里去,还有那两个面包,这两天还能吃,别浪费了。”
任罗疏不想要果子:“我……”
“我什么我。”慧然佯装着不耐烦,“人家特意给你拿出来的,宋奚晦特地给你的面包,虽然马上过期了但你为什么要嫌弃?”
手马上就要碰到面包的任罗疏:“……”
慧然担得起那个慧字,一眼看出了目前的尴尬,眉角跳了两下又义正词严地说道:“怎么?快过期的面包都要,我这新鲜的果子你不要?你是看不上果子还是看不上贫僧?”
话又到这份上了,为了都不尴尬,这果子任罗疏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他刚端起果子慧然又散步跨到他耳边说:“我跟你说,这些果子他最喜欢了,等他什么时候嘴馋了你就拿出来,你们关系不就好了吗?贫僧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嘭——”的一声,慧然厚实的手掌再一次拍在了任罗疏单薄的背上。任罗疏手一松,手上的篓子掉到了地上。
“啧。”慧然一点都不尴尬,反而弯腰捡起来再塞回他的手上,“拿好。”
任罗疏脑子一片空白,浑身都在哆嗦,篓子回到他的手里就跟他抖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又要掉回地上。罪魁祸首慧然却没有一点悔意,笑呵呵地回了屋。
而今晚对于任罗疏来说,又成了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作者有话说】
任罗疏:(心虚)主要还是不喜欢浪费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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