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摸不清具体时间节点,缨虫折返。
它带回药喂给她,然后用长长的、凉凉的、湿淋淋的身体将她盘住,想法很简单,降温。
谢梳无力反抗,突然落进无数足爪包围中,成了它的人肉大抱枕,口腔也被颚肢强行撑开,伴随几丁质外壳淌下的凉润水珠,推进来一粒东西。
她下意识想嚼,后知后觉从口感判断出,是胶囊。
整粒咽下,谢梳一边用被高温烤成浆糊的大脑思索虫子有没有行医证,一边无比希望自己手边有个平板,或者最原始的纸笔也好。
探究本能出现,她真好奇它是怎样用它撕碎猎物的暴虐器官做出这么精巧细致的举动的。
先碰上来的硬物应该是它的毒颚,尖锐细长的形状。这本就是它的第一对足,当它收敛住注射毒液的本能,这会儿便回归了原始用途,被它当成小手使用,负责卡住她下巴让她不能乱动。
随即压到她下唇的板状物应该是它的下唇,触感粗糙坚硬而圆钝,像牙齿,只起封闭作用,没什么攻击性。
可左右活动的小颚倒是柔软,接近肉质,感受起来与人的嘴唇大差不差,小颚须被它灵活运用于掰开她的上下唇,大颚硬化程度更高,这才是它真正的“牙”……
缨虫口器构造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谢梳睁眼想看,但人类差劲的视觉让她只能看到大团黑乎乎的影子、泛着荧光的脑壳和背板。
很怪异,它好像心情不错,以至身上光纹斑光点这样漂亮,催眠般的柔和。
确定她将药吞了下去,哐当,又一块东西推到她的手中。
谢梳挪动手指感受了下,玻璃安瓿瓶,瓶口已经打开。
葡萄糖注射液?
它这是去打劫了哪家药店?
缨虫当然不可能作答。
它的确心情很不错。
它既折磨了她又拯救了她,还这样趁虚而入近距离触碰到她,某些阴暗别扭的心思得到了充分满足。
——你不是我尊贵的造物主、我无所不能的神明吗?这样就能让你倒下、让你臣服了吗?
人类并不高大,并不无所不能,并不无坚不摧,这是它第九蜕皮后就确认无疑了的事。
但如今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亲“手”把它的制造者化为囊中物,它还是感到很微妙,很舒畅。
谢梳吃了药喝了葡萄糖液,昏沉沉往它腹板底下一蜷,不动了。
人可真是骄贵又脆弱的物种。缨虫叹为观止。
它撑平了每一节体节,躯干部盘住她,头部绕过她颈子放低了,把自己叠在她后背,像是条围巾。
它用第二对步足拨了拨她的头发,细小的刚毛结构像梳子将那些凌乱细丝理顺了,然后收起,任谢梳将它薄弱的腹部当做床垫,以蜈蚣抱卵时才会呈现的姿态圈住了人。
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折磨她罢了。
它绝不愿承认,面对她奄奄一息毫无反应的情态时,它感受到了一丝恐慌,这才狂奔到小镇扎进了药店。
她折磨了它那么久,这点算得了什么?
它心潮起伏地想着,搭在她皮肤上的利爪一会儿抵重一点、一会儿放轻一点,又想割开她的肉放干她的血,又想她得尽快好起来,好起来才能承受更多……
在诸多矛盾杂糅的念头里,最后,这条大蜈蚣搂着它的母亲、老师、主人与仇人,也睡着了。
缨虫带回的药没错,葡萄糖液应急也有效。
好在为了它能在战场发挥最大实用价值,过往教学里有急救物资辩识,其中就包括药物。
哪怕不识字,它还可以通过气味分辨,效率准确率比人眼还高。
烧退了,但几天不吃饭,人还是软塌塌没多少力气。
谢梳再清醒时,感觉自己被犯罪分子五花大绑,喘不过气。
被她的体温传染,身后贴着的骨板倒是不冷,温温凉凉,轻缓起伏。它在呼吸。
她尝试挣了挣,没成功,只是左手指尖勾到圆柱状有机质物体,有尖刺。
缨虫已度过十二次蜕皮,此刻体节数43,体长347cm,躯干最窄处18、最宽处35cm,步足长度也普遍超过20cm,到了中后段每一条足甚至长达半米,能轻松将她身体每一处收纳其中。
这样全身上阵死死箍住人体时,不亚于用最坚固的绳索捆扎她了几百圈。
天色已经转亮,斜上方顶盖渗漏进来的光线柔和,像给所有事物蒙了一层柔和滤镜。
但这滤镜并不能滤去恐怖的现实。
她往下望了望,目光扫过环绕自己胸部和腿部五彩斑斓的大长腿,这些肢体尖端皆呈现浓郁紫红色,异常锋利的爪与异常锋利的跗刺;再往上望了望,它支棱在自己头顶的大红触角正晃晃悠悠缓慢滑动,表面光泽油润,血珍珠般的质地。
每一寸每一厘,都在陈述一个不幸的事实——如果不小心,她的血液可能成为它新的涂料。
……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一条巨型蜈蚣搂在怀里是种什么体验?
一般来讲是起猛了,可以再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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