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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那眼下该如何？”

瑞王手指一下接一下的点着扶手，玉扳指与木头撞击的声音回荡在前厅之中。

斟酌片刻，他才说道：“罢了，既已惊动外头那再强占也不过是损耗我们自己的人。你，派人将地库里的酒水围着陆府泼洒一圈，再带上陆家家眷，一会儿在后院会和。”

藏在城郊内的阮信见到如此动静，就知道小姐他们已然行动了。招呼着后头的人手躲在暗处等候命令，自己则带上几个身手好的贴着街角飞檐前往陆家查看。

忽然，一伙儿队伍擦身而过，阮信趴在檐角，一动不敢动。

他看见不远处陆家周围，有人泼着什么，好像是酒坛子，不要钱一般的泼。

明明未下雨，青石板上却已满是湿漉漉一片。

记起阮久久当初从陆家回来说的话，他暗道不好，那陆郜是要毁尸灭迹！

那么多人呐，都关在地牢里想要拉起手中的烟花求救，可如今那陆宅里大半人已醒，放了烟花很容易引起他们警惕，到时候城内再有什么动作自己就再难向外传递了。

三桥城左右两侧的灌木丛中，明月朦胧光亮照不见的黑暗里，隐隐传出枯叶摩擦声。

一声低低的呵斥在窸窸窣窣后响起：“再动废了你的腿！”

终于寂静片刻。

阮久久手中短刃在微微抖动中慢慢离开一裹黑色便衣大汉脆弱的脖颈，又捡起地上枯叶中陷下去的腕粗的麻绳狠狠困住他，又啷当敲晕。

夜色很深，她上衣窄袖上渗出的血渍却更深。

撕下裙摆，一头含在嘴中，便随意给自己打了个结。

如此后，她背靠粗粝的树干慢慢滑下，面上的镇定终见一丝破绽，饱满额间滑落一滴汗水，却也未曾注意擦去。

这是她第一次伤人性命，心情难免忐忑。但在一阵震颤后，却逐渐平静下来。沾了血的短刃在凉凉月光下泛出奇异的色泽，阮久久看着它出了神。好像没有那么可怕？好像有丝丝的快意。

并非嗜血，而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过去学有所用，能像男儿一般手起刀落酣畅淋漓，不，不是像男儿，而是她本就能如此，只是从前不知道罢了。

顾安那头也已解决，他踏月而来，与靠着树干的久久对视一笑。

“解决了。”两人同时开口。

可下一瞬，顾安见那刺目的包扎，便耷下眉眼：“受伤了？”

久久不在意一笑，“无碍”，又转头望向夜中如明星的城墙，火光摇曳，刺目又惊醒，却再无其他动作。

她悠悠道：“探子一无所漏，若一刻钟后他们还不出兵，恐怕就已作脱逃之法了。眼下若等，城中鸟或许早就散了，若不等又怕他们是诱我们深入瓮中捉鳖。”

“打吧久久。城墙上人影渐退，再不打便没有机会了。”顾安温声道。

阮久久还在犹豫，可忽然，她听见熟悉的声音自城墙而来。

“将军！贼子已经撤退！”

远远的，她仔细辨别，竟是孙仕的声音。

阮久久不知该不该相信，但沉默一瞬，她看了看顾安，眸中散发出坚毅的光芒：“打！”

兵戈初见，雄狮之势便朝三桥城的大门涌去，整齐划一。城门楼下骑兵灵活摆动，刀盾手和弓兵配合默契，愈来愈靠近城门，城门楼上火箭四射，竟也传来剑戟攻伐之声。

孙仕是趁剩下看守百姓的瑞王士兵不查才喊破喉咙的。

甫一喊叫，便被瑞王的兵直指喉咙杀掉。

霎时鲜血四射。

其母也是质子之一，见此崩溃大叫，可手脚被缚无能为力。

她跪在地上如蠕虫般爬行在颤抖着身体的面容愈发苍白，凌乱发丝贴面，满眼不敢相信。

城上被押的百姓见此骚动起来，霎时有几个胆大的热血少年道：“你们这群贼子！杀无辜之人！我跟你们拼了！”

其实瑞王大部队已撤，留在城上的不过零星几个借此胁迫百姓。

领头的士兵见事态不好，忙拉过一个女子，剑横在她的脖子上：“难道你们都想死吗？”

百姓你看我我看你，颇有些害怕，可那女子眼中的惊恐却慢慢平静下来：“你们不过数十人，咱们可是数百人！大家伙尽管上，千万不要顾忌我的性命！”

骚乱渐渐演变成反抗，不过一刻钟，城门上便消停下来。

阮久久正带人撞着城门，心中急切。眼见城门有撞破之声，却忽然听见一道齐力喊声。

“开！”

声势浩大，忽的，城门开了一条缝，而后是一人可过的宽度，她随即喊停攻门士兵。

这一刻，苍凉的夜幕被割开一个口子，天光破开云层，绽开灿烂霞光。

她听见一群热烈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将军快进来！”

她庆幸自己的选择，城中人在等她，她亦奋力救他们于水火。

她急忙奔至陆府，可已是人去楼空，与此同时，浓浓黑烟漫过墙角飞檐，白墙红瓦成黑漆一片，于浓烟之中她脑中闪回那日地牢之中无数双眼睛与伛偻的背脊，眼中忽然染成霞色，系上旁的妇孺从腰间解下的浸湿布巾，带着数万双眼的希翼，她拨开浓重的烟云冲向宅院之中。

她记过的，从陆家正厅开始，左十丈，右两丈

忽的，一片焦糊味猛窜鼻尖。

武侯府里的一应皮袋、溅筒、火背心、水龙车都在此处，地上还放着融成丁点儿大小的冰块。

阮信身上的衣服已然焦黑，他强撑身体，睁大眼睛，于朦胧中中间看见熟悉的身影，他傻乎乎一笑：“小姐，你来了。”他又仿佛不止说了这些，黑炭似的枯草，发丝焦褐，他到底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把这内院的熊熊大火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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