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如今朝廷本就羸弱的武力,她忧心更甚。
崔令颜满脑子都是纷乱的战局和单绥之的处境,但等元正明带着她和秋楚楚到单绥之面前时,她才发现——
她担心的还是太少了。
单绥之的营帐并不宽敞,容不下太多人,此刻帐外围站着不少身着各色衣袍的医师,个个面带忧色,低声议论。
元正明微微侧身,在崔令颜耳边俯身低语:“此次大规模征召民间医士,也有我们主动促成的原因,毕竟攸宁兄现在的情况……实在拖不得。”
崔令颜心下了然,微微颔首,跟在元正明身后。
元正明在此地显然颇有威望,面子十分管用,他板起脸,恢复军官的肃然。围在帐外的医师们见到他,纷纷让开一条通路,恭敬行礼。
他矜持地颔首回应,带着崔令颜和秋楚楚径直穿过人群。
踏入营帐,穿过一堆人,崔令颜终于看到了数月未见的单绥之。
他正坐在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黝黑的脸带着伤后的苍白,显得十分怪异。此时,他面无表情地正对着他面前一位神情严肃的老医师。
“怎么样?”崔令颜听见他问道。
医师皱着眉,斩钉截铁道:“不行。”
话音刚落,崔令颜就看到,看到单绥之那张原本只是不耐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嘴角委屈地向下撇,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大喊:“为什么不行!”
他气呼呼地指向一旁小几上那碗黑黢黢的药汁,“我又不是不喝!我只是让你想法子弄得……稍微好喝那么一点点,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老医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将军明鉴,这药但凡加入些甜味之物,都可能影响药性,您眼下恢复为重,实在不宜……”
崔令颜嘴角微抽,压下心里吐槽的冲动,默默跟在元正明身后。
“天天翻来覆去就这几句,烦死了!”单绥之猛地将脸扭向一边,恰好是元正明等人进来的方向。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元正明,眉头习惯性地半挑,似乎想打招呼,突然,他的目光瞥见元正明身后的人,目光逐渐带着一种探究的呆滞。
崔令颜在看到他视线瞥过来的瞬间就立马低下了头,倒不是自信到觉得单绥之能透过这满脸灶灰恢复记忆认出自己,只是帐内人多眼杂,她此刻的身份还是需谨守规矩。
“攸宁兄现在感觉如何?”元正明摆摆手,示意帐内其他几位侍立或诊视的医师暂且退下。
单绥之的目光却像黏在了崔令颜身上,对元正明的话置若罔闻。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漫不经心地应道:“还行,就是从头到脚浑身都痛罢了。”
紧接着,他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身后这位是……?”
“啊?”元正明一愣,看看身后的崔令颜和秋楚楚,“你问哪个?”
“呃。”单绥之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同样灰扑扑的秋楚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就不能都介绍介绍吗?”
元正明恍然大悟,他下意识把秋楚楚推出来,但话到嘴边,关于她“来历”的复杂解释在舌尖滚了几滚,天人交战了会,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于是放弃,还是决定先介绍崔令颜。
他清了清嗓子,站到崔令颜身侧,朗声道:“这位是攸宁兄你的……”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崔令颜狠狠地碾了一脚。
“嘶——”元正明痛得倒抽一口凉气,一脸问号地看向始作俑者。
他试图用眼神表示询问,但崔令颜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向前迈出一步,姿态恭谨,缓缓跪下行礼,平声道:“回将军话,奴名楚楚,乃将军与元大人前些年在山野间救下的孤女,蒙将军不弃,收留在府中伺候至今。”
元正明:?
秋楚楚:?
你叫楚楚那我叫什么?
秋楚楚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单绥之显然没接收到两人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这个自称“楚楚”的女子吸引。
不知为何,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一种莫名的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就萦绕在心头,可盯着那张被灶灰糊得严严实实的脸看了半天,他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还想问些什么,只是嘴唇微张,话语还未宣泄而出时,就听到脑内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宿主你搞什么!】777不满道,【你不会是想……】
崔令颜:【你先闭嘴】
多谢这个宿主保护法,在崔令颜真的想让777闭嘴的时候对方就真的能乖乖闭嘴。
崔令颜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视线恰好撞上单绥之呆滞的目光。
熟悉的,像个傻子。
【看什么看,有妻之夫的人还一直盯着未出阁少女看,像什么样子】
单绥之慌忙地移开眼。
元正明看着单绥之从崔令颜开口后就一直举止怪异,忍不住关切道:“攸宁兄?你……可是身体又有何不适?”
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单绥之。他猛地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向元正明,语气斩钉截铁:“对!非常不适!”他指了指帐外,“快,把刚才那个……不对,把外面所有的医师都给我叫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又不自觉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看起来无比“无辜”的崔令颜,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口吻补充道:“我感觉我的脑子好像比之前更严重了。”
被屏退的医师们又如同潮水般涌了回来,营小小的营帐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连转身都显得困难。崔令颜和秋楚楚识趣地退让,缩到了角落里一个勉强能容身的空隙,蹲下身来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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