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韩嬷嬷是洛英乳母,自然与洛英最为亲近,隋嬷嬷和戴嬷嬷便只好暗暗竞争公主身边第二心腹的位置。今日一整日都是隋嬷嬷占了先机,到了快要就寝的时候,戴嬷嬷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向公主展示自己的体贴入微。
可隋嬷嬷毕竟也是宫中老人,戴嬷嬷这点小九九自然逃不过她的眼,未等洛英回答,便兀自说道:
“公主在席上饮了不少小王子的六安瓜片,那茶水解腻生津,茶后不宜再大量饮食,戴嬷嬷你伺候陛下和太子多年,竟也不知?”
其实,因着洛英桢从小便长于地处大周北方的邺城,她并不喜饮绿茶,尤其是六安茶。自与洛英桢相识,孟柯白也同她有过数次的饮茶清谈,以他的细心,理应知晓此事;今日恐怕是因为全心布局那匪贼之事,才一时疏漏。
不过,洛英并非洛英桢,今日席上又发生了那般大的变故,饮茶这等细节,自然无人注意,也无人会告知戴嬷嬷。
一想到自己用这样的小事便能敲打戴嬷嬷,隋嬷嬷心中一阵窃喜。
果然,面对戴嬷嬷的殷切,洛英表现冷冷淡淡,摇头说不用,只让戴嬷嬷将那些上好的菜肴分与几位宫婢用了。
而就在韩嬷嬷替她摘髻上珠钗时,她也因为仍在回味隋嬷嬷口中孟柯白予她的“六安茶”的滋味,忽然停了下来,问戴嬷嬷:
“瞧我,竟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孟娘子宿在何处?”
自己虽然是顶替,可如今也只能先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即使孟娘子暂时身份尴尬,她到底也是与孟柯白相依为命二十余年的母亲,于情于理,自己都应当前去探望。
“公主回来前,奴婢便差人去问过了,”戴嬷嬷双手交握,“孟娘子不耐长久舟车,在刚到这行馆时,便已经歇下了。”
隋嬷嬷听了这话,却有些犯了难。
孟柯白高中之后,便将客居临漳的孟娘子接到了邺城,好生安顿,但他与洛英桢相交的这段时日里,洛英桢却从来没有提过要去探望这位未来的婆母。
箇中原因,除了孟溯当年未婚先孕、被江南孟家逐出家门而身份尴尬之外,大抵也是早早听说,这位相貌温婉柔美的娘子,骨子里却是刚烈得很,与那些惯会对洛英桢阿谀奉承的宫中嫔妃和命妇们,全然不同。
即使一同上路,按照洛英桢的性子,想来也是不会早早与她接触,至少也须得等到,漠北王廷那边正式给了孟娘子身份之后。
但若要将这些如实告知洛英,让她将“洛英桢”演得更加入木三分,隋嬷嬷打心眼里又不十分情愿。
宴席上眼见着孟柯白将洛英自然按在了怀中,隋嬷嬷虽不便承认,可却难免生了不小的怒火。
这个洛英,到如今还没松口,究竟要不要答应她家那金尊玉贵的大公主,要换人的交易呢!
她凭什么又要把洛英当做自己真正的主子,尽心尽力侍奉?
永安公主这边看似一片和谐,而孟溯那头,却是十足的情真意切。
这位如今还只能被称一句“孟娘子”的状元母亲,正与自己的独子对坐案前,静静观着他默默用饭。
良久,似乎是捉住了谈话的先机,孟溯先开了口:
“今日为了挡那贼人你伤了双手,阿娘以为,势必伤筋动骨,但眼见你现在一切如常,阿娘也算是放心了。”
孟柯白用巾帕拭了唇角的汤汁,闻言又瞧了那隐隐透出血色的掌心,笑道:
“伤也确实是伤了的,让阿娘担心,是儿子不孝。”
眼见孟溯似乎也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干脆直接说破:
“凭儿子的功夫,制服那要对洛英桢不轨的大汉,轻而易举。而这出‘舍命保爱’的戏码,也不仅仅只为了博得那永安公主的怜惜。”
说着,他那骨节分明的长指,又轻轻抚过被公主亲手缠上的纱布:
“伤了一点手掌而已,以小博大,划算至极。”
孟溯因道:
“今日那车稚粥王子来势汹汹,阿娘虽未被邀请入席,却也听闻,因为贼匪之事,摩鲁尔与他在席上差点大打出手。忌北,阿娘一想到,仍旧心惊胆战,”
孟溯的黛眉微蹙,看向孟柯白的目光,渐渐起了一层忧虑:
“要不是你早早便知晓车稚粥与摩鲁尔两边的靠山左右贤王的恩怨,恐怕今日,是要吃这车稚粥的哑巴亏了。”
“儿子势小,那栾狄乌耆衍又这样大张旗鼓要将我迎回漠北那蛮荒之地,”提起自己的这位生父,孟柯白并无半点好感,“不用计自保,我们此去,必是死无葬身之地。”
“忌北,阿娘知道你并不愿认这个父亲,阿娘同样,宁愿一世与你相依为命,也不想再见那个当年对阿娘犯下兽行之人。”过往之事,一点一滴俱是锥心刺骨,“可栾狄乌耆衍向天下公布了你的身份,你在大周便再无立锥之地……此番若是顺利,我们就将彻底与大周为敌,阿娘实在是担心,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孟柯白道,“以儿子一人之身换邺城安稳,对得起我习的圣人之道。至于将来如何,既然已经行至此处,便只能往前看了。”
周与漠北能有今日的表面和平,端午宫宴上洛英桢的那番破釜沉舟的表演只是添头,真正定下乾坤的,还是孟柯白以自己回归漠北为条件,让乌耆衍单于承诺,停了漠北南下的铁蹄。
“嗯,”孟溯心中的波澜渐缓,“若是不幸,真到了要与大周兵戎相见的那日,想必这位永安公主,会比你更加难以自处。”
“至于洛英桢的话……”向来口若悬河的状元郎,提起这位皇女,也难得陷入纠结。
“忌北,事到如今,你还在失望于这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早已不是那年临漳匆匆一眼时,温柔善良的模样了?”孟溯试探。
孟柯白墨绿色的眼底,掠过了一道阴影。
几年前,母子二人辗转来到临漳,尚未安顿落地,便遇上了饥荒。
因着城中物价高企,他们先前积攒的银钱转眼见底,祸不单行,孟溯又染上了疫病,很快便卧床不起。
穷病交困时,听闻天子广布恩德,不日便派人到了临漳,迅速控制了局势,同时赠粥施药。
与宝川寺的僧侣们一同救助灾民的,有一位身着布衣素服、头戴帷帽的少女。
这位不知姓名的少女,对灾民们热情又细心,不顾可能被传染上疫病,亲自料理过好几名病弱的老者。
那一日,突降狂风,少女的帷帽被猛然掀起,尽管她立刻反压、不让众人窥见真容,可那张清丽的秀容,却早已深深印入了孟柯白的心里。
那时候他便想,若是能与这少女结为伉俪,该是他晦黯幽翳的一生里,最为光明灿烂之事。
只可惜,那日后,他再见不到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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