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做了半个晚上混乱的梦。一会儿是他从秋千上脱手坠落、一会儿是妈妈爸爸掉进深渊,一会儿是他在马戏团里上上下下地找玛丽和约翰,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们,却始终找不到马戏团的出口。
迪克终于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窗外洒进的微光显示现在刚刚清晨。
他慢慢反应过来,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迪克不知道未来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未来,他缓慢地转过头,把脑袋蒙进枕头里,连脑子里的声音也不去理会。
今天还是开放日,迪克却一点也不想去见那些来挑选孩子的家长。
但是院长不允许有孩子恹恹地躺在床上,就算迪克神色麻木,也要穿戴整齐,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
今天来了四对家长,每对都一眼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迪克。
那孩子虽然一动不动,表情木然,精神不振,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出众的外貌。
每一对夫妻都打听了他:“角落里那个孩子,他是患有什么疾病吗?为什么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
甚至还有人认出了他:“那个孩子长得很眼熟啊!我好像在什么宣传里见过他......”
院长热心地解释:“这个孩子叫理查德,他非常健康,只是最近他的父母刚刚意外过世,孩子还没从打击里走出来。”
他虽然刻意隐去了迪克父母出事的时间,仍有女士悉心追问:“什么时候过世的?”
听到“昨天”这个答案,三对夫妻都遗憾地摇头离开——她们虽然对迪克很是同情,但没人有信心能治愈一个父母刚刚离世的孩子,能让他融入自己的家庭。
毕竟这些人不是寄宿家庭,她们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有孩子,才选择来福利院领养孩子、视如己出。
只有一对夫妻没有离开。
中午的时候,迪克被告知午饭和这对夫妻一起。
修女让出了一间办公室,给三人单独的相处机会。
“你好,理查德,”那丈夫彬彬有礼地说,“你可以叫我菲尔克先生,这是菲尔克太太。”
迪克皱了皱眉头。
菲尔克的意思是隼(fal),这种猛禽是罗宾鸟的天敌。
这对夫妻的姓氏让他下意识地产生了不喜,加上迪克原本就没有心情理会她们。
不管这对夫妻问什么问题,他都以沉默作答。
他没有力气思考今后该何去何从,即使这也许会是一个孤儿院里孩子们都羡慕的机会,也许未来会是他最好的机会,但......他做不到此时就对她们露出笑脸。
但菲尔克夫妻完全表现出了对痛失双亲的孩子的宽容,她们没有因为迪克的不理会感到生气,甚至也不觉得失落,只是耐心地和迪克说着自己家的情况。
柳林孤儿院的修女特蕾莎几次从窗户观察这对夫妻,都觉得她们对迪克的态度非常耐心,简直是完美的新父母。
迪克这种情况,能遇到合适的领养人自然是最好的,尽管也许有些太快了,但新的家长,特别是这样性格包容的人,能抹平他心底的创伤。
特蕾莎对自己点了点头,去向院长汇报。
当天下午,菲尔克夫妻提交了收养迪克的手续文件。
“我们想带着这孩子去散个步,可以吗?”
菲尔克先生朝特蕾莎微笑着。
特蕾莎感到犹豫,让有意向的夫妻带柳林孤儿院的孤儿外出,也是一种提前培养感情的方式,但是这次也太快了,她不确定迪克是否已经准备好。
不,迪克一定没有准备好,从他始终的一言不发就能看出来。
特蕾莎看向迪克,发现菲尔克太太已经上前,半蹲在迪克面前。
她伸出手,试探地握住迪克的手。
迪克下意识地想抽回,但菲尔克太太的手心粗糙,长着让迪克感到熟悉的茧子。
菲尔克太太的蓝眼睛注视迪克,轻柔地问:“和我们一起去兜个风,好吗?”
她的眼睛颜色也让迪克想起妈妈。
他犹豫着,心想红罗宾所说的,一切都会变好不会指的是自己将有新的家庭、新的家长吧?
一念之间,迪克点了头。
几分钟后,一辆奔驰嗖地开出柳林孤儿院。
蝙蝠通讯里,杰森发出了警报:“迪克被带上车了!”
罗宾本不该参与白天的值守,但今天是周六,他不用去上学。
眼看着菲尔克夫妻开来的车里载着迪克,兔子一样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杰森大惊失色。
这不是绑了人就跑是什么!
来不及等待增援,杰森一跃而下,射出钩索跟上!
配色鲜艳的罗宾一路在楼宇间飞驰,好在白天这种配色不比夜行衣更引人注目,坏在他干扰了交通,让眼神不好的老人家停在亮绿灯的人行道前不敢过去。
虽然使用钩索的速度很快,但是以人类之躯追赶大奔还是有些困难,罗宾一路踏破了别人的菜园棚顶、踢翻了咖啡馆路边的桌椅、还被迫偷走了别人晾在窗外的猫窝,留下了一路“抱歉!”鸡飞狗跳地追着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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