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屋内的灯光似乎猛地黯下了几分,审讯室四壁仿佛被看不见的黑潮裹住,连牛利面具下的眼神都泛起冷意。
&esp;&esp;那一刻,冯平终于彻底崩溃,放声大哭:“不、不关我事啊!她自己病死的!我只是……再,再说了,她都死了!”
&esp;&esp;小女孩仍安静地坐在一旁,低头继续摆弄蝴蝶结,一言不发,像和自己无关。
&esp;&esp;可在她低垂的睫毛后面,那双死寂的眼里,悄悄浮起了一抹水光。
&esp;&esp;男人嘴唇干裂,血迹未干,喉咙里不断发出轻微的呜咽,连一句求饶都说不完整,汗水混着泪,滴落在他的领口,像是罪孽被一点点蒸腾,终究化为无处可逃的懦弱。
&esp;&esp;“算了,”崔虞站起身,随手把咬得快断的烟丢进垃圾桶,指尖因为克制太久而微微颤抖。
&esp;&esp;“我看这事也没什么好审的了,强迫幼女阴婚,违反阴曹婚姻法,生病不送医,导致死亡,情节恶劣,罔顾人伦。”
&esp;&esp;她话音未落,冯平像突然被惊醒,嘴里吐出几句含混不清的求饶:“我错了……我真错了……别……别打我……我要回家,我儿子还……”
&esp;&esp;牛利眯了眯眼,轻轻一招手,阴差从黑雾中浮现,将冯平拖拽而出。
&esp;&esp;他反应过来要被带走,顿时拼命挣扎,放声哀嚎:“不、不去!干什么!我没犯法——你们不能这样!”
&esp;&esp;可他的手才抬起来,一股阴风席卷,便已被链钉钉入四肢,喉咙里顿时发出猪被屠宰般的惨叫。
&esp;&esp;“他还是活人,”崔虞掸了掸衣袖,语气冷静到几乎冷漠,“老规矩,打一顿放回阳间,魂体每天夜里押回阴曹,挨刑三十六夜。”
&esp;&esp;“放心吧,我们这儿啊,打人不留疤,只疼。”她朝男人弯了弯眼,笑意却让人背脊生寒。
&esp;&esp;冯平挣扎的声音很快被吞噬,幽冥地牢,阴火熊熊,鞭影似蛇缠体,撕裂骨肉,一夜一夜剥心蚀骨。
&esp;&esp;崔虞没理会男人最后的哀嚎,只是缓步走向一旁的小女孩,她蹲下来,动作极轻,像怕惊扰一只受伤的小兽。
&esp;&esp;女孩的头发乱糟糟的,额前几缕垂落,崔虞伸手轻轻帮她拨正。
&esp;&esp;“别怕。”她声音放得很轻,与方才冷酷的判官判若两人。
&esp;&esp;“想投胎转生呢,我可以帮你挑个好人家,还不想投胎呢,咱们阴曹有学堂,也能过几年正经日子,你先住下,等你决定了,再告诉我,好不好?”
&esp;&esp;小女孩缓缓抬起头,那张清瘦苍白的脸上,有几道干涸的泪痕,她眨了眨眼,睫毛颤了颤,似乎还残留着那晚病死时的虚弱与恐惧。
&esp;&esp;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轻声道:“姐姐……我……我想投胎。我想有……喜欢我的爸爸妈妈。”
&esp;&esp;崔虞怔了一瞬,随即笑了,眼中泛起极淡极浅的柔光,她握住小女孩冰凉的手,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柔和得像一汪春水。
&esp;&esp;“这辈子受苦啦,下辈子,姐姐一定送你去一个疼你护你的地方。”
&esp;&esp;她将那孩子轻轻揽入怀中,那一刻,房间里阴气似乎也柔和了一些,牛利悄悄转过头去,像是给她们留一点温存的空间。
&esp;&esp;黑雾在门口悄然散开,一道银白的光芒从远处照来,来生的界桥已然开启。
&esp;&esp;小女孩被接引官送走,走得极轻极静,她瘦小的身影在薄雾中逐渐淡去,如同一抹从人世抽离的温柔回声。
&esp;&esp;空气里依旧寒凉得过分,崔虞站起身,望着天花板上悬着的魂灯,那火焰轻轻晃动,随时可能熄灭。
&esp;&esp;“这世道没变过。”她低声说,像是说给谁听,又像只是自言自语。
&esp;&esp;崔虞这才走回办公室,懒洋洋地倚在窗前,拧开一瓶红酒,随手点了支烟,酒香混着烟味在屋里缓缓升腾,散成了她熟悉的深夜气息。
&esp;&esp;她拨通电话,没响两声,那头就接起来了。
&esp;&esp;“哟,接这么快,这大半夜的,没打断你干什么吧?”她叼着烟,笑得吊儿郎当,说话带着独有的轻佻和懒散,尾音还哑得不清不楚。
&esp;&esp;电话那头的人沉默半晌:“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esp;&esp;她喝了口酒,懒洋洋地:“差不多了,冯平那厮,哦就是那男的,已经送去地牢挨打了,至于他在阳间半路碰瓷你……那事你别留情,高低让他进去几年,不能白扰了你的休假。”
&esp;&esp;“这人运气确实不好。”习惯了对面的寡言,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对,是作孽太多。碰瓷能碰到你头上……啧。”
&esp;&esp;崔虞吐了个烟圈,忽然话锋一转,笑意隐晦:“这个陆聿怀,真的跟你没故事?”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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