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她怕他看到他不堪的样子。
不论是现在的不堪,还是过去的不堪。
“听之眉目,我辨于青萍之末。”
“听之襟怀,我察于微澜之间。”
“市井喧阗,岂能移我旧识?”
袁琢猛地抬头,撞进她含笑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鄙夷,没有怀疑,只有全然的笃定。
方才那股怕被她嫌弃的劲儿还没散尽,眼眶竟有些发潮,整个人像是被定身了,怔在原地。
听之,是他的字。
长辈唤他阿琢,旁人唤他中郎将。
陛下要他办事,唤他听之,再有就是如同平康公主一样唤他袁听之,连姓带字,看表亲近,是为讥讽。
很少有人会像她这般唤他。
语气里没有戏谑,没有恭敬,更没有疏离,只有一种干干净净的真诚,像山间清冽的泉水,直直淌进他心里。
带着些微的暖意,又透着几分认真,仿佛这不是一个寻常的称呼,而是一件需要郑重对待的事。
他怔怔地看着她,连呼吸都忘了。
一直被他这么看着,祝昭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心里莫名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叫了他的字,怎么就突然拘谨起来。
再说了,自己早在他的披风上见过他的字了,想来他的字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为了掩饰这份不自在,她慌忙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马车,声音轻轻的:“方才殿下在车上,不也这般唤你么?想来也不是什么不能叫的。嗯对了,说起来,你这字倒是雅致得很,谁取的哇?”
“是位老先生取的。”
祝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我还以为会是阿翁起的呢,你这位老先生想必是位极有学问的人吧。”
“他是阿翁的老友,阿翁托他为我取的字。”袁琢道,“老先生说,听之则能受教,受教则能自修,自修则能琢之,故而取了‘听之’二字。”
祝昭静静听着,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闻道终成璞,是以听之。”
袁琢说完,看着她带笑的眉眼,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反问了一句:“那你的字呢,是什么?”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字泠君,泠风则小和的泠。”
“泠君。”袁琢轻轻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念出来当真是清泉漱玉,君子其音。”
祝昭被他念得心头一跳,那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不知为何,带着一种莫名的缱绻。
她怕袁琢再追问什么,连忙提起裙摆往前快走了几步,“我……我去看看赤华在马车上干什么,怎,怎么这么久没出声。”
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袁琢怔了好一会儿。
赵楫凑到袁琢身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挤眉弄眼含糊其辞:“啧啧中郎将,你这,啧啧。”
袁琢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奔波了十日有余,一行人从京城走官道扶灵赶来瑕州。
袁阿翁下葬那日是个响晴的好日子,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袁琢亲手为阿翁培上第一抔土,动作缓慢而郑重。
祝昭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在墓前长跪不起,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袍,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日头升至半空,赵楫轻声提醒他该起了,他才缓缓起身。
“多谢。”他走到祝昭面前,深深作揖,“一路护送,辛苦了。”
祝昭连忙避开道:“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她看着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终究还是忍不住加了句,“阿翁已入土为安,你也该歇歇了。”
袁琢望着袁阿翁的坟冢,目光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山风吹过,卷起新翻的泥土气息,带着逝者已安的沉静,也带着些微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生的气息。
袁阿翁的下葬过后,一日傍晚,赵楫从外面回来时,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想来是采生折割案有了眉目。
次日一早,四人便收拾行囊往瑕州大街上赶。
毕竟是京畿地带,又是平康公主的封地,入了大街周遭瞬间鲜活起来,可比袁琢故乡那穷乡僻壤热闹多了。
错落的酒旗在风里招摇,杂铺更是三步一家,布庄门楣上挂着的彩绸随风飘动,真可谓五光十色。
老汉推着独轮车,车斗里堆着冒热气的蒸栗,甜香混着街边瓦子的唱曲声漫过来。
挑夫的号子、妇人的笑语、孩童的嬉闹裹着冷风缠成一团。
云絮散得干净,日头正盛,沿街的铺子都敞着门,往来客官络绎不绝,呵着白气进进出出,倒比暖时更添几分热闹。
四人拐过两道巷,寻了家墙根堆着薪柴的客店,赵楫上前打点。
掌柜的是个圆脸汉子,见四人衣着气度不凡,忙指着并排的四间房笑道:“四位贵客,这几间房都朝南,暖和些,您看合意不?”
袁琢微微颔首,就交由赵楫去办理诸多事宜了,赤华去后厨要了热水,袁琢和祝昭就先上了二楼。
上楼前,祝昭观察了一番,这家客店住客多是赶路人,或是囤货的小商贩,说话都带着各地的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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