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下一瞬,他就会这样烟消云散。
祝昭望着窗外微亮的天色,当机立断。
“不行,我得去看看。”祝昭掀开被子便
要起身,赤华连忙上前扶住:“姑娘你这身子刚好!”
“我真的不放心。”祝昭打断她的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赤华,你快,你快帮我取件厚斗篷。”
赤华拗不过她,只得取来一件斗篷为她披上,又寻了块素色面纱为她系在脸上,遮住大半容颜。
“姑娘我陪你一道去。”
祝昭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喙:“你留下,山路崎岖,多个人反而累赘,我自己去便好。”
她只想要独自过去看看他,她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行差踏错,若他真有逾矩之举,只要她出面,她有把握他会收手,所以赤华同往,反难周旋。
村落坐落于直沽山,此刻寂然,唯几处炊烟袅袅。
石径间偶尔会见佝偻老叟,拄杖蹒跚,无半点青壮踪迹,鸡犬之声亦稀,满目衰飒之气。
祝昭裹紧了斗篷,沿山后小径徐行。
步履深浅,转过一道山梁,前方的山坡上毫不意外地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祝昭脚步一顿,远远望去,只见袁琢一身素衣跪在一座合葬坟前。
砌下落梅如雪乱。
看到他安好,祝昭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没有上前打扰,她悄悄走到不远处一棵老树下,选了块背风的石头,拂开了上面的落梅坐下,将自己隐在树影里。
袁琢跪在那里像是已有许久,脊背笔直,却像是心气尽泄,腊梅落衣不暇顾,只是维持着跪着的姿势,恍恍惚似乎要与这空山寂寥合而为一。
山道上缓缓走来一个身影。
祝昭眯起眼望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娘子,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衣裙,头上裹着蓝布头巾,手里提着个竹篮,朝着坟前走来。
袁琢微微抬眼,黯淡无光,像蒙着一层灰。
他看了苏娘子一眼,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坟墓深深一拜,然后撑着地面缓缓起身,往旁边退了两步,默默让开了位置。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又木然。
苏娘子走到坟前,将竹篮里的祭品一一取出摆在石案上。
袁琢垂下眼,是一碟刚蒸好的米糕,一小壶米酒。
苏娘子将祭品摆得整整齐齐,然后跪下,对着坟墓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声音不高,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袁琢听不真切。
他的目光落在石碑上,脑子里空空荡荡,沉重得喘不过气。
祝昭坐在树影里,望着苏娘子的侧影,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苏娘子祭拜了好一会儿,深深一拜,慢慢站起身,她转过身,恰好与站在一旁的袁琢相对。
袁琢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眼神依旧沉寂得像深潭,只有睫毛在寒风中轻轻抖了抖。
“我没想到你今日也在。”
“不碍事。”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
苏娘子闻言,手指攥紧了竹篮提手,却只是低低应了声:“嗯。”
风又起,卷着未烧尽的纸钱飘过两人之间。
“你其实不想看见我吧。”苏娘子笑了笑。
袁琢也笑了笑:“你其实也不想看见我吧。”
苏娘子不说话了,山风里只剩下两人沉默的呼吸声。
袁琢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真诚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怨:“你赐我性命,我该感谢你的。”
苏娘子垂下眼睑,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应当是怨我的吧。”
“我其实不怨你的,以前你待我最好了。”
袁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裹着说不清的自嘲与释然。
苏娘子抬眼去望他。
幼年时,他从自己的母亲身上得到的片刻爱意,竟然就这般支持着他原谅了没有母亲且荒芜的十余载。
“我夫人同我说过,当此浊世,女子能择路而行者,可谓至坚至伟,从前众人只唤你苏九娘,你连一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可如今你为自己争取到了很多。为己而生,本无错谬,我都理解的。”袁琢温和地笑了笑。
话音落下,袁琢对着苏娘子郑重地跪了下去,他对着她深深叩首:“今日当着阿翁阿媪的面,琢,谢苏珮苏娘子生恩,然未能侍奉膝下,实为不孝。”
苏娘子连忙放下手中的竹篮伸手去扶他,她用力将他拉起来,眼眶通红,声音哽咽:“不必尽孝,我也未尽养育之责。”
袁琢借着她的力气站起身,他站稳身子,望着苏娘子泛红的眼眶和鬓边的白发,心里轻轻舒了口气。
那些积压多年的怨怼也好,困惑也好,遗憾也好,早在他认出她的第一眼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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