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麦摇头,斩钉截铁。
袁琢领会,踏雪上前,手中剑尖直指巴彦,巴彦被寒光一吓,手中脱力。
祝昭找准时机,十指骤然收紧,将拉麦往自己身后一扯,把少女半掩在身后。
崔协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却见不远处开外已聚了十余名村民。
上次领着袁琢和祝昭来找崔协的那位老牧人拄着拐杖挤到最前,看清情形后突然用叶尔金族语高声嚷了几句,枯枝般的手指激动地指向暖棚。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听意思似乎都是在谴责巴彦的。
巴彦被骂得脸色铁青,他盯着袁琢纹丝不动的剑尖,又瞥见人群中众人谩骂的样子,终于狠狠啐了一口。
他指着拉麦吼了一句,撞开人群大步离去。
“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听都听不懂!”祝昭小声骂了句。
说完她拉着拉麦头也不回地就进屋了,袁琢看她走了,眸光微滞,将手中提着的长剑背于身后,收敛锋芒,抬脚跟
上祝昭,身姿微垂。
崔协这才面向牧民道谢。
进了屋内,风雪被完全抵挡在外,祝昭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掌心全是拉麦的指甲印。
没过一会儿,众人散去,小院又瞬间安静。
“方才祝姑娘与拉麦还没回来的时候巴彦同我说要将拉麦绑回去家去嫁人。”崔协最后进来,关上了木门。
坐着的拉麦猛地抬起头,脸颊上还带着泪痕,她急切地辩解,声音带着哽咽:“他收了牛羊!五头牛,二十只羊!我没答应过!”
祝昭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第85章我行永久(五)
又是这样的被迫嫁人,像是把福乐郡主送给西逻换取几十年和平,像是将拉麦送给一个都不认识的男人换取牛羊。
本质有什么区别呢?
不论是被尊称为宗室女子,还是史册不留名的普通女子,都可以被当作物件,随意交换从而得到当权者想要的。
她看着拉麦委屈又愤怒的脸,脑海里却蓦然闪过了许许多多女子的脸庞,多到数不清。
“所以。”
袁琢打破了沉默:“我与夫人初来那日,世子在与拉麦姑娘的争吵也是因为此事吗?”
崔协微微一怔,他看向拉麦,眼神复杂,语气无奈:“那天,我让她回家去,别一天到晚总往我这里跑,可她不听。”
崔协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当时认为她既已许婚,再总往我这里跑,不合适,从前巴彦也来过我这里,我也是任由他把拉麦带走了,但是巴彦今日来同我说什么婚期到了,要把拉麦绑回家嫁人,我才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不是婚聘,倒像劫掠。”
“他收了人家的东西,人家问他要人,就这几天要人。”拉麦补充。
看来应当人那户人家要拉麦的最后期限到了,所以巴彦一大早起来没见到拉麦才这般着急。
祝昭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拉麦微微颤抖的肩膀,少女紧绷的身体在她的轻抚下,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崔协移开目光,刻意避开拉麦的视线:“我去去再收拾一间客房。”
夜已深,白日里的喧嚣沉寂,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灯台上的烛火轻轻跃动,桌案上摆了个朴素的花瓶,上面插上了几束腊梅花,是拉麦今天午后方送进来的。
葳蕤烛火将梅影投在竹纸上。
祝昭坐在了书案前许久,许久,她才抬手拔下绾住青丝的笔簪俯首落笔。
“这笔簪,用得可还顺手?”袁琢坐在灯影交界处,远远瞧见祝昭终于停笔,于是随口一问。
祝昭搁下手中笔簪,望着纸上未干的字迹,随意回答:“顺手的。”
袁琢的剪影映在墙上,那影子似乎换了个姿势,发出了声轻笑:“本只想送你一支便宜记录的笔,但是那间铺子的师父得知是送给女子的后,她便同我说女儿家的笔与簪,都该是称手的兵器。”
“兵器?”祝昭回过神来,望着他笑,“笔是文人的兵器,簪是女子的兵器,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千般难为是红颜,口诛笔伐最是无用,钗分镜破终成枉然。”
“怎会无用?”那影子站起身来,来到了祝昭身旁。
“书生一怒,血溅五步。”袁琢说着拿起她放在桌案上的笔簪,簪头一旋,再往上一推,机括声轻响,锋利细长的刀头随之露了出来,“文字温吞,又怎么不能成为杀人的利器呢?”
祝昭呼吸一滞。
簪头里竟然藏着一柄薄如蝉翼的柳叶刀,不过寸余长,刃口却锋利得像是能割破灯光。
难怪簪头这么长,原来里面是藏了刀。
袁琢看着祝昭望向他的眼神,笑了笑:“还是那间铺子的师父提醒了我,故而我修改了笔簪的簪头,为它加上了兵器。”
“哇哦……”祝昭简直说不出话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她的话,她那日被贼人抓住的时候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袁琢一怔,随即失笑:“你竟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祝昭几乎要气笑了,“我用了这么久,只当它是支笔!”
袁琢眨了眨眼:“官场行走,见惯了这种机括,所以我想当然地以为你早就发现了。”
祝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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